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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學自問世以來雖然一直頗具爭議,但他的學說已成為心理學發(fā)展不可動搖的基石,他的思想使得20世紀下半葉熠熠生輝,他的很多觀念已經(jīng)成為我們日常生活和流行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 ![]() 左:弗洛伊德60多歲時的照片,右:維也納拜格街19號大門 1 學說的創(chuàng)立 ![]() ![]() ![]() ![]() 左上:1895年德文首版《歇斯底里癥研究》;右上:病例個案;左下:1901年《夢的解析》普及刪節(jié)版《論夢》的德文首版及1925年出版的論文匯編;右下:《性學三論》德文原著及1912年俄文版 2 走向國際
弗洛伊德和愛因斯坦是20世紀上半葉兩位偉大的猶太裔思想家與和平主義者,二人以各自的方式改變了當代和未來。1926年,弗洛伊德在柏林的小兒子家中見到愛因斯坦,這是兩人唯一的一次會面,談話時間長達兩個小時。弗洛伊德幽默地評價這次對話:“他了解心理學,就像我了解物理學那樣,因此我們交談得很愉快?!?1931年,聯(lián)合國教科文組織的前身——設在巴黎的國際知識分子合作協(xié)會在知識界的領軍人物中安排了一些通信交流。協(xié)會選定的名人之一愛因斯坦邀請弗洛伊德作為筆友,1932年8月初弗洛伊德收到愛因斯坦的第一封來信,一個月后他寫了回信。 愛因斯坦在信中提出“人類是否有從戰(zhàn)爭的厄運中解放自己的途徑”這一問題,他寫道:“隨著現(xiàn)代科學的進步,這個問題已成為我們所知的文明的生死存亡問題,但解決問題的每一種努力卻以令人痛惜的失敗而告終。”弗洛伊德在回信中根據(jù)精神分析理論,指出使用“暴力”來解決人與人之間的利益沖突是一個普通原則,而戰(zhàn)爭是人類毀滅本能的外部表現(xiàn),所以試圖排除人的攻擊性傾向是毫無用處的。要想避免戰(zhàn)爭,就必須利用人與生俱來的本能即愛欲的力量,使攻擊沖動得以轉移。他希望,人類文明的發(fā)展和對未來戰(zhàn)爭結果的合理恐懼能在不久的將來制止戰(zhàn)爭的進行,然而使用什么方法卻無法猜測。
19世紀中葉到第一次世界大戰(zhàn)期間是維也納的 “文藝復興時期”,維也納成為自由主義文化最為肥沃的溫床之一。陳舊的傳統(tǒng)秩序與現(xiàn)代主義在這里相遇碰撞,形成了多個由知識分子組成的討論小組,而且常有交集互動。弗洛伊德的工作曾是著名的“維也納學派”(Vienna Circle)的早期話題,它由一批歐陸優(yōu)秀的哲學家、數(shù)學家、物理學家、邏輯學家和心理學家組成并定期聚會,深入探討科學哲學的本質及科學方法論等問題。弗洛伊德和他的精神分析同行也經(jīng)常在星期三會議上進行范圍廣泛的跨學科討論,包括對歷史、傳記、人類學、考古學、哲學、宗教以及超自然現(xiàn)象的研究。 1930年弗洛伊德獲得德國文學最高獎項歌德獎,以表彰他對心理學和德語文化的貢獻,1936年他被皇家學會冊封為外籍院士。1933年納粹在德國掌權后,弗洛伊德的著作被列為禁書并大量銷毀,小女兒安娜被蓋世太保逮捕審訊更促使弗洛伊德下決心逃離奧地利。在各方協(xié)助下,82歲高齡的弗洛伊德攜帶妻女于1938年6月6日抵達倫敦,他在北倫敦漢姆斯特德區(qū)(Hampstead)的新家復制了維也納的工作空間并繼續(xù)接診,直到生命的最后階段。弗洛伊德在那里完成了《摩西與一神教》一書,未完成書稿《精神分析概要》也在他去世后出版。 弗洛伊德移居倫敦時,帶走了自己的大部分書籍、家具和藏品,其中有1600多本書和2000多件古董,包括他晚年收藏的中國文物。因此維也納故居內的遺物所剩無幾,候診室內的沙發(fā)也是從倫敦的弗洛伊德故居永久租借的。據(jù)說他的一樓鄰居是一位與他同名不同姓的屠夫,所以大門兩側分別掛著兩人的名牌:屠夫西格蒙和西格蒙·弗洛伊德教授。弗洛伊德一生中喜愛考古和收藏,他稱自己收集的各國考古小雕像為“古老而污漬斑斑的神像”。弗洛伊德自命為“心靈考古學家”,他認為精神分析就像考古一樣,是抽絲剝繭、一步步探索挖掘最真實的內心世界的過程。
1915-1938年間,弗洛伊德曾得到32次諾貝爾生理學或醫(yī)學獎提名,最多的是在1937年,他被14人提名,卻從未獲獎。法國大作家羅曼·羅蘭在寫作《約翰·克利斯朵夫》時,深受精神分析學的影響,他于1936年提名弗洛伊德為諾貝爾文學獎候選人。弗洛伊德的候選資格曾被卡羅琳斯卡醫(yī)學院的諾獎委員會討論過幾次,然而當年瑞典的精神病學權威加德柳斯(Bror Gadelius) 等人并不欣賞他的理論。有趣的是,在弗洛伊德提出精神分析學理論大約一百年之后,在維也納出生的美籍猶太人坎德爾(Eric Kandel)因“發(fā)現(xiàn)神經(jīng)系統(tǒng)中的信號傳導”,成為2000年諾貝爾生理學或醫(yī)學獎的三位得主之一??驳聽柺巧窠?jīng)精神分析學最著名的倡導者,認為自己與弗洛伊德殊途同歸。 3 留白的故居 弗洛伊德對于自己那個時代的藝術和繪畫的態(tài)度相當保守,然而他的學說卻對現(xiàn)代藝術發(fā)展起到了重要作用。就在弗洛伊德創(chuàng)建精神分析學的同一年代,以克里姆特(Gustav Klimt)為代表的藝術家們創(chuàng)建了著名的“維也納分離派”(Vienna Secession),使得維也納進入歐洲前衛(wèi)藝術行列。他們借助弗洛伊德在精神分析中的發(fā)現(xiàn),深入到無意識的黑暗中,開始現(xiàn)代主義探索。2012年,坎德爾出版了《洞察內心的時代》,書中細述了神經(jīng)科學從弗洛伊德時代的醫(yī)學大環(huán)境中脫穎而出的歷程,指出克里姆特及其門徒的畫作映射了那個年代關于脫離了意識掌控的原始欲望的大膽想法。 一戰(zhàn)之后出現(xiàn)的超現(xiàn)實主義藝術,與精神分析學更是有著不可分割的聯(lián)系,維也納拜格街19號精神分析的發(fā)源地是這一聯(lián)系的焦點。1924年,法國超現(xiàn)實主義創(chuàng)始人、詩人布雷東(André Breton)在《超現(xiàn)實主義宣言》中寫道:“我相信未來這兩種狀態(tài),看似如此矛盾的夢想和現(xiàn)實,會變成一種絕對現(xiàn)實,一種超現(xiàn)實?!?從 1920 年代中期開始,弗洛伊德對“心理機器”功能的洞察在超現(xiàn)實主義者的作品中變得越來越重要。博物館的臨展“超現(xiàn)實!想象新現(xiàn)實”陳列了50 多位藝術家的 100 多件作品,超現(xiàn)實主義與精神分析觀點之間的共性和差異在展覽中隨處可見。1920-30年代是畢加索創(chuàng)作的超現(xiàn)實主義時期,牛頭怪通常被認為是畢加索的“第二自我”。
弗洛伊德的著名學生和追隨者大都是來自奧匈帝國和德國的猶太人(榮格是少數(shù)例外),20 世紀歐洲動蕩的歷史將他們以及他們的思想帶到了世界各地。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學自問世以來一直頗具爭議,在他的生前身后遭遇種種詆毀。弗洛伊德曾經(jīng)的合作者和追隨者們,如阿德勒、布洛伊爾、榮格等,也先后因對立的學術觀點與他分道揚鑣,創(chuàng)立了各自的心理學理論和流派。但無論如何,弗洛伊德的學說已成為心理學發(fā)展不可動搖的基石,他的思想使得20世紀下半葉熠熠生輝,他的很多觀念已經(jīng)成為我們日常生活和流行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 如今,拜格街19號里只剩下幾乎空白的房間,然而記憶的痕跡和大師的氣場想必永遠留了下來。心理學家沙發(fā)的顏色和風格可能已經(jīng)改變,但一切都起源于這里。博物館館長這樣解釋為何故意留白和避免重建原來的房間:“自從弗洛伊德逃離納粹政權以來,這個空白就一直存在于他的治療室中,顯然代表了歷史的陰暗面。在這些房間內重建一個'昨天的世界’——即 1938 年 3 月奧地利并入納粹德國之前的世界,就好像弗洛伊德在倫敦的被迫流放從未發(fā)生過一樣——這將否定弗洛伊德生命中的一個重要部分,并以此否定我們的歷史。”
公寓內的走廊和衣帽間,衣帽間的掛鉤都是原物 1365年成立的維也納大學是德語區(qū)最古老的大學,現(xiàn)在的文藝復興風格的主樓建于弗洛伊德進入維也納大學的同一年,是維也納環(huán)城大道(Ringstra?e)旁的主要建筑之一。這條環(huán)城大道是奧皇弗朗茨·約瑟夫一世(Franz Josef I)下詔,于19世紀下半葉拆除了維也納古老的內城城墻之后修建的,維也納因此從一個中世紀陳舊的君主堡壘轉變成摩登的資產(chǎn)階級文化殿堂。當年弗洛伊德每天必做的一件事,就是在環(huán)城大道旁散步,思考他的精神分析問題。弗洛伊德公園位于大學主樓附近,公園里的弗洛伊德紀念碑上鐫刻著他的名言:“理性的聲音總是沉靜的”。 今年初夏筆者到維也納一游,拜訪了弗洛伊德這座留白的故居和維也納大學主樓。從大學主樓起,沿著環(huán)城大道朝東南方向行走約1.6公里,有一座1900年樹立的歌德青銅坐像,銅像的左腳已被游客撫摸得锃亮。不知弗洛伊德是否常常路過這里,他年輕時的兩位偶像歌德和尼采也喜歡在散步時沉思。在德國古城海德堡的河邊,有一條蜿蜒上山的“哲學家小徑”,因歷代哲學家歌德、亞斯培斯、黑格爾、韋伯、海德格爾等人常在那里徘徊而得名。法國南部古鎮(zhèn)埃茲山腳下則有一條“尼采小路”,尼采在該地攀登時寫下了名著《查拉圖斯特拉如是說》中的一章,書中表達了最孤獨的尼采。與前輩相比,弗洛伊德散步的環(huán)城大道要寬敞平坦得多,如今早已是車水馬龍。
左:弗洛伊德紀念碑(網(wǎng)圖),右:歌德坐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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