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悟常識 2023-07-27 22:02 發(fā)表于英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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漸江山水的空隙之美
漸江原名江韜，字六奇，弘仁是他的法號，號漸江學(xué)人，又號無智、梅花古衲，安徽歙縣人。明亡后入武夷山為僧，云游各地后回歙縣，常往來于黃山、白岳之間。
漸江早年師從孫無修，中年師從蕭云從，從宋元各家入手，尤崇倪瓚畫法，他重視師法自然，善畫黃山、武夷山諸景，傳達(dá)山川之美，意境偉峻秀逸，“得黃山之真性情”，與石濤、梅清同成為“黃山畫派”的代表人物。在安徽與查士標(biāo)、孫逸、汪之瑞并稱“海陽四家”，形成“新安派”。同時(shí)，與石濤、八大山人、髡殘合稱“清初四僧”。
其他人學(xué)倪瓚，都有“縱橫習(xí)氣”，漸江沒有，這合乎他天生的僧人性格。大小巖石壘疊成山的構(gòu)造方法來自黃公望，就此而言，漸江和王原祁沒有本質(zhì)的不同，只不過王原祁層層皴染，漸江則像北宋晚期的白描畫家那樣減弱皴染，回歸線描，繁密而空清。
八大山人簡約空靈，漸江山水是郊寒島瘦，如果從儒家美學(xué)觀來挑剔，這是所謂寒儉有僧態(tài)。氣質(zhì)上，倪瓚是道家而近于儒家，線條脫俗卻依然有骨有肉，漸江完全是僧人，瘦硬冷清。所謂“竹梅蘭菊”，他只愛梅花和松竹，或許是緣于此二者不僅皆瘦，且不飄逸，卻堅(jiān)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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漸江《松梅圖卷》中的梅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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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的最多的是松樹，最愛的是梅花，自號“梅花古衲”，而且只畫山梅野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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漸江《松梅圖卷》中的松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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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都峰圖》幾乎就是四個(gè)大梯形層層壘高，大梯形里分割出大大小小的幾何形，好比一個(gè)主題連續(xù)變形四次。
漸江《天都峰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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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光是幾何形也沒什么意思，漸江的幾何卻形體清空、孤寒而挺拔，一片蕭寂。這些失去時(shí)間和季節(jié)特征的山水，不禁讓人想起兩個(gè)詞句：“身外之身”與“山色無古今”。
藝術(shù)史家評說，宋人風(fēng)格有神性，元朝黃公望來自宋人風(fēng)格的山水，有神性。明朝山水的神性很淡，即便繼承宋人風(fēng)格的院體派或浙派也是如此。
有意思的是禪宗消除神話，漸江山水卻有神性，可能是因?yàn)槎U宗的“清凈本然”賦予漸江的幾何造型一種禪境、心境吧。漸江的《秋景山水》像紀(jì)念碑，氣魄宏大。范寬的山水確實(shí)震撼，只是在《溪山行旅圖》面前人很渺小。
有許多時(shí)候我們喜歡漸江，是因?yàn)橄矚g這種遠(yuǎn)遠(yuǎn)的不壓迫人的安靜，被他吸引，在那里忘我。
漸江《秋景山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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漸江山水似乎瘦骨嶙峋，又似乎冰肌玉骨，只剩下精神、只剩下山水，這種境界是從人的心靈散發(fā)出來的，借畫的形式留在紙上。
文人畫蕭散蘊(yùn)藉，僧人畫枯淡山野，比如漸江的《竹石幽居圖》，在他畫里，似乎蕭寂這個(gè)詞也有了形而上的味道。
漸江《竹石幽居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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漸江與《黃山圖冊》
明末清初的安徽出了不少山水畫大師，從詹景鳳、丁云鵬開始，中間有一個(gè)蕭云從，然后到宣城派、新安畫派等。
晚明清初，丁云鵬、梅清，漸江、石濤等畫家以黃山為主題，這是黃山藝術(shù)史圖像的開始，也是頂峰。我們熟悉的中國山水的兩大象征黃山和漓江都是比較晚才進(jìn)入藝術(shù)的視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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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清《黃山圖冊》其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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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世紀(jì)，北方大山孕育了荊浩、范寬，江南丘陵孕育了董源、巨然，7個(gè)世紀(jì)之后，他們所能提供的造型可能性都已經(jīng)被開發(fā)到極致，四王的山水造型尤其千篇一律，而黃山則為中國繪畫帶來意外。
浙派山水、吳門畫派、董其昌和四王山水是高度人文的，甚至可以說董其昌和四王是符號性山水畫的符號化。而黃山則是真實(shí)的景觀，既不日常，也不樣式，黃山的千姿百態(tài)讓17世紀(jì)那些富有個(gè)性的畫家們的想象與革新得到支持。
正因此，“發(fā)現(xiàn)黃山”對繪畫史還有兩個(gè)意義，一是重新定義了仙境；二是重新發(fā)現(xiàn)鴻蒙之境，亦即一種介于仙境和荒蠻之間的世界。這就是17世紀(jì)最重要的實(shí)景山水畫流派的特殊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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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清《黃山圖冊》其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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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山讓富有靈氣的石濤更有靈氣，讓喜歡幾何造型的漸江更有造型。不過“藝術(shù)來自生活，高于生活”，我們看漸江、石濤畫的黃山，看到的是被繪畫塑造的黃山，被藝術(shù)家的個(gè)人氣質(zhì)所塑造的黃山。
漸江有一套《黃山圖冊》，共80頁，是他早期的作品，風(fēng)格受老師蕭云從影響，更為清瘦，筆法則從倪瓚的折帶皴發(fā)展而來，顯露出自己的特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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漸江《黃山圖冊》其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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漸江是一個(gè)更硬、更復(fù)雜的倪瓚，他的山水骨氣崢嶸，和他的字一樣，還有點(diǎn)緊峭、收束，這本來容易顯得小氣，他竟然沒有。也可以說這是僧人氣，但也自有一種淡漠感和肅穆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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漸江《黃山圖冊》其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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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因此，新安畫派的另一位大畫家查士標(biāo)在題弘仁山水畫云：“漸公畫入武夷而一變，歸黃山而一奇?！笔瘽齽t說：“公游黃山最久，故得黃山之真性情也，即一木一石，皆黃山本色?！?/spa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