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項”是古人稱譽(yù)他人，將人向人推薦的意思，現(xiàn)在早已演變成帶貶義的為人說好話、替人講情的意思。最近見有文章介紹柳亞子《感事呈毛主席一首》詩說：“開天辟地君真健，說項依劉我大難。”詩中的“說項依劉”，是要讓項羽接受劉邦的領(lǐng)導(dǎo)。這就不免讓人產(chǎn)生了疑惑。宋人張镃有：“說項無人堪嘆息”的詞句，這里所說的“項”，應(yīng)該是唐人項斯。《全唐詩》介紹：“項斯，字子遷，江東人，會昌四年擢第，終丹徒尉。”在《全唐詩》中有他的詩一卷。項斯是個學(xué)習(xí)很刻苦的人，而且百折不撓，他在《歸家山行》一詩中說：“獻(xiàn)賦才何拙，經(jīng)時不恥歸。能知此意是，甘取眾人非。遍隴耕無圃，緣溪釣有磯。此懷難自遣，期在振儒衣?！闺m然落第了，他還堅持著“期在振儒衣”的目標(biāo)。而一切的成功，正在于刻苦勤奮，在于有了真才實(shí)學(xué)，才有機(jī)會遇到有人伸出提攜之手。

　  宋錢易《南部新書》說：“項斯始未為聞人，因以卷謁江西楊敬之。楊甚愛之，贈詩云：'幾度見詩詩盡好，及觀標(biāo)格過于詩。平生不解藏人善，到處逢人說項斯?！磶自娺_(dá)長安，斯明年登上第。”項斯之所以能夠科舉登第，與楊敬之的稱譽(yù)是很有關(guān)系的?！缎绿茣氛f：楊敬之曾得到韓愈的稱賞，“敬之嘗為《華山賦》示韓愈，愈稱之，士林一時傳布，李德裕尤咨賞。敬之愛士類，得其文章，孜孜玩諷，人以為癖。雅愛項斯為詩，所至稱之，繇是擢上第?！睏罹粗玫搅隧n愈的稱賞而成名之后，也不忘稱賞別人，所以項斯在他的稱譽(yù)之下也成名了。在長安期間，他的努力還深受張籍的賞識，說他“端坐吟詩忘忍饑，萬人中覓似君稀。”據(jù)《風(fēng)雅遺聞》載，張籍還將項斯推為清奇雅正派的升堂詩人，所以詩人鄭熏有“項斯逢水部，誰道不關(guān)情”之說，盛贊他和張籍關(guān)系之密切。

　    柳亞子詩中的“依劉”也不是指劉邦，而是指三國荊州牧劉表。《三國志·王粲傳》說王粲“詔除黃門侍郎，以西京擾亂，皆不就，乃之荊州依劉表，表以粲貌寢而體弱通侻，不甚重也?！贝蟾攀侨藗冇X得劉表這里相對安定一些吧，當(dāng)時依附劉表的能人不少，所以王粲說：“士之避亂荊州者，皆海內(nèi)俊杰也，表不知所任，故國危而無輔?！眲鋽『笠踩ヒ栏竭^劉表。但依劉的俊杰之士，都沒有得到劉表比較恰當(dāng)?shù)娜斡谩Ｋ浴耙绖ⅰ北硎究〗苤肯胍徽共湃A而不得。白云上人是宋元間的僧人，他留下了一卷《白云集》，《元詩選初集》和《中興禪林風(fēng)月集》都收錄了。其中一首《寄劉仲鼎山長》詩就說：“我已浮屠隱，君仍冷掾游。向人空說項，何地可依劉。風(fēng)雨殘燈夢，關(guān)河落木秋。近聞吟更苦，應(yīng)是雪盈頭?！睂ⅰ罢f項”和“依劉”連在了一起。這也就是柳亞子表示：說人好話、依附他人，他很難做到的意思。是用來為“分湖便是子陵灘”，說要回老家分湖去隱居作鋪墊的。

　   柳亞子這兩句詩的后面是：“奪席談經(jīng)非五鹿，無車彈鋏怨馮驩?！苯栌玫氖恰稘h書·朱云傳》中才大敢言而不被重用的朱云的故事。少府五鹿充宗是“元帝好之”的《易經(jīng)》學(xué)者，他“乘貴辯口，諸儒莫能與抗，皆稱疾不敢會”，偏偏朱云與之論難，并連連駁倒了五鹿充宗。柳亞子的意思，是說自己決不是五鹿充宗那樣僅憑貴幸、徒具虛名之人，而是朱云般有真才實(shí)學(xué)的人物。

                                         原載香港《文匯報》 2009年7月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