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余氏是如何從三種音系與“三級韻”組合的諸多因素中求得統(tǒng)一而又恰到好處的呢？我的體會是，這是由于他堅持了“因情用字”這一基本原則。余氏在繼承傳統(tǒng)中把三大音系和“三級韻”的法則變?yōu)橛欣麠l件，從一曲或一句的“寓意神情”這一前提出發(fā)，在統(tǒng)籌安排上考慮到上句與下句、平仄與韻律、挺拔與委婉、雅賞與通俗、傳統(tǒng)與新意這種種因素的對立統(tǒng)一，而最終歸結(jié)到字音與神情的高度和諧，達到聲情并茂的完美藝術(shù)境地。

下面任選幾處余氏的“同字異音而用”之例，可能有助于對余氏“因神情而用字音”這一基本原則的理解與運用。

1.《洪羊洞》【二黃慢板】第一句及第二句中，各有一個“嘆”字，但發(fā)音不同（見前解析）。

2.《捉放宿店》【二黃慢板】第五句及第七句押韻字均為“大”字，但發(fā)音不同；其后【原板】第一句及第三句押韻字均為“下”字，發(fā)音亦不同；【慢板】及【原板】前后共四個“悔不該”，發(fā)音各異。

3.《失街亭》【西皮搖板】“先帝爺白帝城”一句中，先后有兩個“帝”字，發(fā)音不同。

在處理字正與腔圓的矛盾時，往往有不同的見解，如早期老譚派以及后來有人謂余氏之唱腔中有“字之四聲有不夠準確之處”，如《戰(zhàn)太平》中“掃蕩煙塵”之“掃蕩”二字；《戰(zhàn)樊城》中的“兄長飲干杯中酒”的“杯”字；《捉放宿店》中的“一輪明月”的“一”字，“聽譙樓打罷了二更鼓下”的“下”字；《沙橋餞別》中的“提龍筆”的“筆”字；“改換法袍”的“法”字；《搜孤》的“攀扯我好人”的“攀”字，“雙膝跪”的“膝”字；《魚腸劍》中的“一飯之恩”的“之”字；等等。我想，隨著對余氏唱工內(nèi)涵功法的不斷深入的研究和理解，上述意見正確與否是可以得出其應有的答案的。

關(guān)于余氏字音四聲的具體運用及分析，本應將“十八張半”唱片逐段列出，但限于篇幅，現(xiàn)僅從唱片的前、中、后各期中選一段進行分析，即前期——《上天臺》，中期——《洪羊洞》，后期——《失街亭》三段。（見附表一、二、三）

《上天臺》唱段共46個字，其中徽音約占22%，漢音約占60%，京音約占18%，徽、漢音合計占82%，說明余氏前期演唱以徽、漢音為主，而以京音為輔。

運用“三級韻”變聲有以下五處——

1.“銚”、“皇”為二陽平連，前高后低；

2.“多”、“虧”為二陰平連，同高音；

3.“你”、“本”為二上聲連，前漢后徽；

4.“怎”、“舍”為二上聲連，前漢后徽；

5.“你”、“我”為二上聲連，平仄變音。

《洪羊洞》唱段共40個字，其中徽音約占22.5%，漢音約占62.5%，京音約占15%，徽、漢音合計占85%，說明余氏中期仍以徽、漢音為主，京音為輔。

運用“三級韻”變聲共四處——

1.“用”、“盡”為二去聲連，漢、京變音；

2.“孟”、“將”為二去聲連，徽、京變音；

3.“命”、“喪”為二去聲連，漢、京變音；

4.“不”、“過”為二去聲連，前低后高。

《失街亭》唱段共83個字，其中徽音約占9.5%，漢音約占65%，京音約占25.5%，可見余氏后期使用徽音略減少，漢音仍保持，而京音卻明顯增加，因此聽起來更加平正大方，氣度沉穩(wěn)，顯出余氏晚年唱工的高度修養(yǎng)，已達絢爛歸于平淡的爐火純青之藝術(shù)境地。

此段“三級韻”的運用也較多——

1.“交”、“鋒”為二陰平，高低持平；

2.“各”、“為”為二去聲，仄變平調(diào)；

3.“三”、“軍”為二陰平，高低持平；

4.“莫”、“要”、“自”為三去聲，漢、京、漢變音；

5.“去”、“鎮(zhèn)”為二去聲，京、漢變音；

6.“能”、“無”為二陽平，前高后低；

7.“但”、“愿”為二去聲，漢、京變音；

8.“平”、“賊”為二陽平，高低持平。

（四）運用“五音”的重點技法

余氏運用的“五音”是唇、齒、喉、舌、牙，而不是唇、齒、喉、舌、鼻。前者是十三轍的發(fā)音基礎(chǔ)，而重鼻音的庚青轍并入人辰等轍，因為十三轍的發(fā)音行腔切忌用鼻音。齒、牙音即尖、團字發(fā)音之分，齒發(fā)團，牙發(fā)尖；中東、言前、人辰、江陽之輕鼻音轍，發(fā)音行腔只能用“三才韻”法，歸鼻音收韻。

余氏對運用唇、齒、喉、舌、牙所發(fā)的十三轍，雖忌鼻音唱字行腔，但都能與鼻音共鳴，即口鼻共鳴音。有人形象地稱其為 “雙喇叭的立體聲音響”倒也貼切。這是高級音質(zhì)發(fā)聲的重要基礎(chǔ)技法，聽來聲韻圓潤醇美。余氏傳人李少春對此很有心得，他具備難得的正宗老生的音質(zhì)，不過一般以為不如乃師運用得含蓄得當，而稍嫌鼻音偏重。

《戰(zhàn)太平》李少春 飾 花云

號外一則：

2017年3月18日晚，周福雋先生的得意弟子，著名余派票友“癡余”孫志宏老師在塘沽首開山門，收青年京劇愛好者蘇里為徒。京劇名家趙華、名票于勝利等紛紛到場慶賀。

癡余師徒合影，矯庵先生抱恙未能到場，題字“依仁游藝”為賀

蘇里自述從2010年開始和孫志宏老師結(jié)識，多年來在孫老師的循循善誘因材施教之下，演唱的水平有了很大提高，拜師之后要百尺竿頭更求進步。于勝利先生對蘇里提出殷切希望，在向老師學唱的同時，身段和表演方面也下下功夫，全面發(fā)展。孫志宏則表示，為了傳承余派藝術(shù)，“繼往圣之絕學”，今后在藝術(shù)上對弟子會更加嚴格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