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保羅·薩特（Jean Paul Sartre，1905—1980）是20世紀法國無神論存在主義哲學的代表人物，也是著名的文學家、戲劇家和社會活動家。

20世紀八十年代初，中國曾經(jīng)掀起過一場波瀾壯闊的“薩特熱”。當時正在上大學的我，其實并沒有弄懂薩特存在主義哲學，對“存在決定本質(zhì)”似懂非懂，還質(zhì)疑薩特所說的“人是絕對自由的”是不是太絕對了。

如今重溫薩特，對其存在主義哲學有了深入的理解。薩特所說的“自由”，并不是我們常識理解的自由。薩特所說的“自由”是指在面臨各種可能性時，人有選擇的自由。

薩特反對一切形式的決定論，你成為什么樣的人完全在于你的選擇，是你自己讓你成為現(xiàn)在的樣子。

人的“存在”，是一個從過去推向未來的過程，你的選擇和行動可以突破既定的自我，實現(xiàn)各種新的可能。永遠別以固定的“本質(zhì)”來限定自己，因為你是自由的，選擇改變，或者選擇維持現(xiàn)狀，都是選擇。所以從這一層面來說，“存在先于本質(zhì)”，人是絕對自由的。

薩特將“存在”區(qū)分為“自在的存在”和“自為的存在”。“自在的存在”即客觀的外部世界，山川河流、動物植物乃至自然現(xiàn)象都不以意識為轉(zhuǎn)移，客觀世界就是“自在的存在”。而“自為的存在”是指人的主觀意識，人的存在具有能動色彩，人可以改變自己。

“自在的存在”是“本質(zhì)先于存在”的體現(xiàn)，比如蘋果樹上結(jié)出的一定是蘋果，因為在蘋果還未長出之前就已經(jīng)被注定。對蘋果而言，它的本質(zhì)在先，或者說它的本質(zhì)已經(jīng)被蘋果樹決定。

而人的存在是“自為的存在”模式，是“存在先于本質(zhì)”的體現(xiàn)。人的本質(zhì)不是既定的。一個人要成為什么樣的人，取決于這個人自己的主觀選擇。你是成為一個道德高尚的人，還是成為一個盜竊犯，這些都是你自己選擇的結(jié)果。

因為自由選擇，每個人成為獨一無二的自己。人怎樣謀劃和設計自己，自己就會成為一個怎樣的人。人的本質(zhì)在于人的自我塑造，人可以把自己推向未來無限的可能性之中，這就是“存在先于本質(zhì)”的內(nèi)涵。

“存在先于本質(zhì)”強調(diào)的是人的主觀能動性，面對這個荒誕的世界，人可以積極主動地改變自身的困境，去做自己的主人。

生命之旅一旦開啟，便難以停止，我們時時事事都在做選擇，選擇去哪個城市生活，選擇一份怎樣的職業(yè)，選擇一個什么樣的對象，選擇天天吃什么穿什么……

選擇的同時，隨之而來的便是責任的擔當。人要為自己的選擇承擔責任，承擔行為的后果。你選擇成為一名教師，就要對你學生負責；你選擇了結(jié)婚生子，就要為你的家庭負責；你選擇闖紅燈，就要為闖紅燈帶來的后果負責。所以自由帶給人的是責任。每個選擇看似輕盈，實則是沉重的。

薩特的存在主義是徹底的無神論，他堅決反對外在的上帝對人的決定性。薩特相信，不管在什么情況下，人都有選擇權。

薩特否認一個人行事時的任何客觀理由，客觀條件固然存在，但是否接受客觀條件的影響，則是由人自己說了算。很多人認為自己犯了什么錯，是受了外在客觀條件的影響，但歸根到底，至少他們?nèi)斡蛇@些客觀因素發(fā)揮作用，而不想辦法主動改變或制止，這完全是推卸責任的表現(xiàn)。

縱觀薩特的思想，他的文學和哲學理論都強調(diào)“實踐性”。在揭示世界的荒誕的同時，給人指明了一條實踐的道路：人要行動起來，積極地謀劃自身并做出選擇，從而改變自身的生存困境。

薩特是其哲學的親身實踐者，他年輕時就給自己立下了目標——“我要同時成為斯賓諾莎和司湯達。”他選擇做一流的哲學家和一流的文學家，他的選擇和行動使他實現(xiàn)了自己的目標。

1964年薩特獲得了諾貝爾文學獎，但他拒絕領獎，理由是：“我拒絕榮譽稱號，因為這會使人受到約束，而我一心只想做個自由人……”

薩特哲學的核心是“自由”。人是絕對自由的，人因為做出選擇才成為自己，人可以采取行動改變自身，并塑造出自己的本質(zhì)。

薩特的自由觀明顯帶有個人主義傾向，但它絕對是一種積極、樂觀的行動學說——唯有選擇并采取行動才能改變現(xiàn)狀，這樣的理論是鼓舞人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