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心學作為儒學的一門學派,最早可推溯自孟子,而北宋程顥開其端,南宋陸九淵則大啟其門徑,而與朱熹的理學分庭抗禮。至明朝,由王陽明首度提出“心學”兩字,至此心學開始有清晰而獨立的學術(shù)脈絡(luò)。心學強調(diào)生命活潑的靈明體驗,因此民國時期陳復開始提出“心靈儒學”做出注解。儒家的學脈自清末已經(jīng)全然中斷,西學東漸的過程里,中國儒家圣人學問開始“哲學化”,時稱新儒學。 “陸王心學”是由儒家學者陸九淵、王陽明發(fā)展出來的心學的簡稱,或直接稱“心學”;或有專門稱為某家的心學,如王守仁的“陽明心學”。陸王心學一般認為肇始孟子、興于程顥、發(fā)揚于陸九淵,由王守仁集其大成。陸王心學與程朱理學雖有時同屬宋明理學之下,但多有分歧,陸王心學往往被認為是儒家中的“格心派”(一稱主觀唯心主義),而程朱理學為“格物派”(一稱客觀唯心主義)。 王陽明的心學是在陸九淵宋明理學中心學基礎(chǔ)上進一步發(fā)揮而成就的。 《左傳·襄公二十四年》:“太上有立德,其次有立功,其次有立言,雖久不廢,此之謂不朽。 在中國歷史上,稱為“兩個半圣人”,即孔子、王陽明和曾國藩,孔子和王陽明各占其一,曾國藩只算半個。 王陽明,原名王守仁,字伯安,別號陽明,明代思想家、軍事家、心學集大成者。王守仁與孔子(儒學創(chuàng)始人)、孟子(儒學集大成者)、朱熹(理學集大成者)并稱為孔、孟、朱、王。王陽明從小就立志“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圣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成圣成賢是他一生的奮斗目標。 王陽明繼承陸九淵“心即是理”之思想,反對程頤、朱熹通過事事物物追求“至理”的“格物致知”方法,因為事理無窮無盡,格之則未免煩累,故提倡“致良知”,從自己內(nèi)心中去尋找“理”,“理”全在人“心”,“理”化生宇宙天地萬物。在知與行的關(guān)系上,強調(diào)要知,更要行,知中有行,行中有知,所謂“知行合一”,二者互為表里,不可分離。知必然要表現(xiàn)為行,不行則不能算真知。他的學術(shù)思想傳至中國、日本、朝鮮半島以及東南亞等。近代日本之所以能迅速崛起得益于明治維新,而明治維新最重要的推手,就是王陽明的陽明心學。就如梁啟超所言“日本維新之治,心學之為用也”。人稱王陽明是“治學之名儒,治世之能臣”,在他的故居有一副楹聯(lián)為:“立德立功立言真三不朽,明理明知明教乃萬人師”。 王陽明心學的精髓 —— 十個字 王陽明心學理論主要包含三方面,用十個字概括,就是“心即理”、“致良知”、“知行合一”。 一、心即理 王陽明早年是程朱理學的忠實信徒,不僅篤信格物窮理之說,而且身體力行,但是徒然耗費多年的精力和光陰,始終一無所獲,最后差點退失了學為圣賢的道心(陽明格竹的故事)。 王陽明盯著竹子看了七天七夜,試圖弄明白竹子里包含什么道理,但直到頭昏眼花,身體虛脫,他也無法將竹子的道理上升到人生的道理。竹子在中國傳統(tǒng)文化中地位很高,梅、蘭、竹、菊,被稱為“四君子”,松、竹、梅又被稱為“歲寒三友”,竹子常以其“有節(jié)”代表骨氣,“中空”代表謙虛,“耐寒”代表堅強,而其外形挺拔灑脫、正直清高,深受文人喜愛。按照朱熹的觀點,所謂“格物致知”,需要把竹子從發(fā)芽到開花、結(jié)果,一直到枯萎,中間詳細的過程都弄得明明白白,然后進行很復雜的升華過程,最后明白竹子有這么多好的品格,就是代表了君子。但王陽明經(jīng)過七天七夜的觀察,他感覺朱熹那一套是有問題的。所有這些品格不都是人內(nèi)心本來就有的嗎?難道是通過格竹子格出來的? 究其原因,按照王陽明后來的反思,就在于朱熹的格物致知說會導致“物理吾心終若判而為二”的結(jié)果。換言之,就是心與理割裂為二、知與行斷成兩截。 在龍場悟道以后,王陽明更加堅信,心即理,心外無物。王陽明反復強調(diào)“圣人之道,吾性自足,向之求理于事物者誤也”。 陽明認為:心只有一個,不必強分人心和道心;格物致知不是到事事物物上去格,而是在自己心上做功夫;知和行本是一體,不可分成兩件去做;心與理是一不是二,天下沒有心外之事、心外之理。 心即理,沒有被私欲迷惑的心,就是天理,不用到心外強加一點一滴。以這顆純潔無私的心去做任何事都是天理,事父便孝,事君則忠,交友則信,治民則仁。所以只要在心上修習,去私欲、存天理就行了。 王陽明游南鎮(zhèn),一友指巖中花樹,問曰:“天下無心外之物,如此花樹在深山中自開自落,于我心亦何關(guān)?”先生回答說:“你未看此花時,此花與汝心同歸于寂;你來看此花時,則此花顏色一時明白起來,便知此花不在你的心外。” 我們的心,才是一切意義的發(fā)生之源?;ó斎皇亲蚤_自落的,可是能不能擾動我心,卻是由我來決定的。哪怕天崩地裂、洪水滔天、電閃雷鳴、暴雨大作,只要我心中安然,便永遠是在桃花源、艷陽天。這就是佛所說的“萬法唯心造”。心靈的一切問題,追到根子上,其實都只是心自己的問題。世間種種無論怎樣險惡,只要我心不動,便奈何不得我分毫。 王陽明說“無心外之理,無心外之物”,并不是想否定規(guī)律、法則和萬事萬物的存在,而只是想表明,任何規(guī)律、法則和事物,都不可能脫離人的認識能力而存在;同樣,人的意識也不能脫離這些東西而單獨存在,“意未有懸空的,必著事物”(《傳習錄》卷下)。因此,王陽明的世界觀其實既非唯心論,也非唯物論,而是一種即心即物、心物不二的整體論。 現(xiàn)代量子論已促使很多物理學家宣稱,世上根本不存在“客觀的”實在(比如薛定諤的貓)。那唯一的實在便是通過我們的觀察而揭示出來的實在。物理學家約翰·惠勒(“黑洞”術(shù)語的發(fā)明者)也說過:“實在的確切性質(zhì),要等到一個有意識的觀察者參與之后才能確定。”事實上,當代的前沿科學也一直在努力建構(gòu)一種“整體論”的世界觀。 二、致良知 王陽明提出的良知四句教:“無善無惡心之體,有善有惡意之動,知善知惡是良知,為善去惡是格物”。這是王陽明全部思想的高度概括和凝練總結(jié): 良知是心之本體,心的本體晶瑩純潔、無善無惡。沒有私心物欲的遮蔽的心,是天理,在未發(fā)之中,是無善無惡的,也是我們追求的境界,它是“未發(fā)之中”,不可以善惡分,故無善無惡。 當人們產(chǎn)生意念活動的時候,把這種意念加在事物上,這種意念就有了好惡、善惡的差別,即“已發(fā)”,事物就有中和不中,即符合天理和不符合天理,中者善,不中者惡。 良知雖然無善無惡,但卻自在地知善知惡,這是知的本體;能區(qū)分何為善、何為惡這種能力,就是孟子所說的“良知”;而儒學理論的重點之一—格物,在這里就是“為善去惡”。 一切學問,修養(yǎng)歸結(jié)到一點,就是要為善去惡,即以良知為標準,按照自己的良知去行動。 良知四句教,體現(xiàn)在實踐上用四個字總結(jié),就是“知行合一”。 1527年,王陽明的兩位弟子對良知四句教有過爭辯,這次爭辯也導致了陽明心學的分化。他的弟子錢德洪認為四句教是絕對正確的,心就是無善無惡,意就是有善有惡,但王汝中認為意由心生,心無善無惡,那么意理所應(yīng)當無善無惡,那么良知就無用武之地了,更不需要為善去惡了啊,所以這四句話本來就是矛盾重重的混沌語。他們兩人爭執(zhí)不下,找到王陽明評理,王陽明說:“你們說的都有道理,但都偏于一端,對于資質(zhì)高、悟性強的人,你只需告訴他‘無善無惡心之體,知善知惡是良知’就好,對于腦子不那么靈光的人,你只需告訴他‘有善有惡意之動,為善去惡是格物’就好。”這場爭辯被稱為“天泉證道”。 《大學》有“致知在格物”語。王陽明認為,“致知”就是致吾心內(nèi)在的良知?!爸铝贾本褪菍⒘贾茝V擴充到事事物物。“致”本身即是兼知兼行的過程,因而也就是自覺之知與推致知行合一的過程,“致良知”也就是知行合一。它是王陽明心學的本體論與修養(yǎng)論直接統(tǒng)一的表現(xiàn)。 王陽明說良知如佛說的“本來面目”。它是人生的“根,根,是能生的意思。也就是說它是“元意義”,是人生各種意義的根據(jù)、本體。這個本體卻是個虛靈,不能著一物,如眼里容不得一粒,不管是沙子還是金子。然而它又是根本慧:做事情,它是成所作智;看人情事變,它是妙觀察智;在任何環(huán)境中,它是貫通心物、建立意義的平等性智;它是宇宙便是我心、我心便是宇宙、讓人生生不息進取超越的大圓鏡智。地,無水是焦土;人,無智是僵尸。良知能給我們的就是這個根本慧,讓我們隨我的“分”去建立意義通道。致良知即明心見性,性即是見,見即是性。不可以智更斷智,智智相害,即智亦不可得。 良知具有兩層含義: 1、與生俱來、人皆有之的道德意識; 2、內(nèi)在于人又超越萬物的宇宙本原。 致良知,是陽明心學的無上心印,也是他一生修學與智慧的結(jié)晶?!爸隆眲t有體認、擴充、踐行三義。由“致良知”一語,我們便不難發(fā)現(xiàn)陽明心學的根本精神:一切圣賢學問,歸根究底,都在于體認內(nèi)心本具的良知;一切道德踐履,也無非是在心上做為善去惡的功夫,并把這種功夫擴充到生活中的方方面面,進而推至萬事萬物。只要我們恢復了本心之仁,也就是存了天理,也就是致了良知,從而就能超越自然境界和功利境界,乃至超越善惡對立的道德境界,進入到“萬物一體”的天地境界。 一個人出于自然而然的人文關(guān)懷和社會關(guān)懷去做事情,并不是為了追求外在的鮮花和掌聲,也不是為了炫耀自己道德高尚,而只是出于良知的召喚,出于一種與他人休戚相關(guān)、生死與共的情感,做其應(yīng)該做的而已。這就是自足,也是當一個人達到“萬物一體”的境界時,必然會有的一種人格特質(zhì)。而當一個人具有了這樣的人格特質(zhì),他也必然能夠獲得一種由內(nèi)心生發(fā)的、不依賴于外在條件的快樂。這種快樂就是歷代大儒和王陽明常說的“自得之樂”,又稱為“圣賢之樂”。 三、知行合一 知行問題是中國哲學中一個十分古老的命題。中國哲學天生具有實踐品格,所以求知問學與道德踐履,就成了一對既相輔相成又彼此沖突的概念。用《中庸》里的語言表述,知又稱為“道問學”,行又稱為“尊德性”。理想的狀態(tài)當然是二者不可偏廢,但在具體的修學實踐中,學人經(jīng)常會顧此失彼或者是此非彼。朱熹和陸九淵就曾在這個命題上分歧巨大、爭執(zhí)不下:朱熹強調(diào)“道問學”,即以求知問學作為人格完善的前提;陸九淵強調(diào)“尊德性”,即以體認本心作為圣賢之學的關(guān)鍵。到了王陽明的時代,歷史無疑賦予了他整合二者并且超越二者的使命。正是在這個意義上,王陽明提出了“知行合一”的命題:“……圣學只一個功夫,知行不可分作兩事?!保ā秱髁曚洝肪砩希?/span> 人的一切起心動念都是知,也都是行。換言之,知和行其實同為一個心體的兩面,“知行本體原是如此”。既然知行都不離本心,那么對于王陽明來說,“知”就不僅是程朱理學求知問學之知了,而更是對本心的體認;“行”當然也就不僅是外在的道德踐履,而更是在心上做為善去惡的功夫。進而言之,一旦體認了本心,自然懂得在心上做為善去惡的功夫,所以王陽明說“知之真切篤實處,即是行”?;剡^頭來,一個人會在心上做為善去惡的功夫,自然可以處處體認本心,所以王陽明說“行之明覺精察處,即是知”。 王陽明所倡導的知行合一,就是要去關(guān)照自己的內(nèi)心,找到并遵循內(nèi)心的良知去做事,實現(xiàn)知與行的統(tǒng)一。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