憲問篇第十四·四二（374）

子擊磬于衛(wèi)。有荷蕢而過孔氏之門者，曰：“有心哉！擊磬乎！”既而曰：“鄙哉！硁硁乎！莫己知也，斯己而已矣?！顒t厲，淺則揭?！保釉唬骸肮?！末之難矣?！?/span>

【錢穆譯】先生在衛(wèi)國，一日正擊磬。一人擔(dān)著草器，在門外過。他說：“有心?。∵@磬聲呀！"過了一忽又說：“鄙極了，這樣的硁硁然，意志堅確，沒人知得你，便只為你一己也罷了?！?，履石而渡。水淺，揭裳而過。’哪有定準(zhǔn)呀！”先生說：“這人太果決了，我沒有話可駁難他。”

【楊伯峻譯】孔子在衛(wèi)國，一天正敲著磬，有一個挑著草筐子的漢子恰在門前走過，便說道：“這個敲磬是有深意的呀！”等一會又說道：“磬聲踁踁的，可鄙呀，［它好像在說，沒有人知道我呀?。輿]有人知道自己，這就罷休好了。水深，索性連衣裳走過去；水淺，無妨撩起衣裳走過去。”孔子道：“好堅決！沒有辦法說服他了?！?/span>

【傅佩榮譯】孔子留居衛(wèi)國時，某日正在擊磬。有一個挑著草筐的人從門前經(jīng)過，說：“磬聲里面含有深意??！”停了一下，又說：“聲音硁硁的，太執(zhí)著了！沒有人了解自己，就放棄算了。所謂‘水深的話，穿著衣裳走過去；水淺的話，撩起衣裳走過去?！笨鬃诱f：“有這種堅決棄世之心，就沒有什么困難了?！?/span>

鄙，小，狹小。硁硁，磬聲。深則厲，淺則揭，《詩經(jīng)·邶風(fēng)·匏有苦葉》詩句，水深的話，穿著衣裳走過去；水淺的話，撩起衣裳走過去。水深比喻社會非常黑暗，只得聽之任之；水淺比喻黑暗的程度不深，還可以使自己不受沾染，只要撩起衣裳，就可以不受沾濕。末之難矣，末，沒有。難，責(zé)難。指沒有什么可以說服他了。傅教授的解釋為困難，也通，不過思想的重心就不一樣了。

對于鄙的解釋，很難把握，前面荷蕢者說“有心哉”，假如解釋為淺陋，未免矛盾。錢先生在解釋后加了一句“意志堅確”，傅教授說是“太執(zhí)著了”，語意是通，但離詞本義太大，不如解釋成“小，狹小”，說明孔子的擊磬聲用心但格局不大，過于執(zhí)著。

斯己而已矣，只為了自己而已，沒有停止、放棄、罷休的意思。后面的“深則厲，淺則揭”則表達(dá)了停止的意思，即只要守住自己就可以了，不必太在意他人。

本章是講荷蕢者對孔子擊磬聲的評價，雖然有心，但表達(dá)出來的東西過于狹小，只是在傾訴沒人了解他，只為了他自己罷了。并且引用了《詩經(jīng)》上的一句話來說孔子過分糾結(jié)于沒有人了解自己，不懂得放棄?？鬃又篮?，說這個人真是果決啊，他有這樣的處世態(tài)度，我沒有什么說服他的了。正所謂道不同不相為謀，荷蕢者雖能洞察世事，但消極避世，與孔子心存天下之道不同，所以孔子感嘆，因二人的思想觀念的分歧，他沒辦法說服荷蕢者。

上篇《論語·憲問42》講晨門評價孔子“知其不可而為之”，本章講孔子“莫己知也，斯己而已矣”，都是通過他人的評價來論述孔子的思想，一個進(jìn)取向上，一個意志堅定，都反映了孔子積極致力于天下之道，雖然讓人感覺落寞和無奈。

一個人心中如果沒有理想和信念，脫離不了放浪形骸的態(tài)度和渾渾噩噩的生活，因此對于我們每個普通人來說，還是要樹立遠(yuǎn)大的理想和堅強(qiáng)的信念，哪怕目標(biāo)很小，理想很卑微，這樣我們對人生才會充滿熱情和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