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104年,大漢朝武帝太初元年。 這是漢武帝即位后的第37個年頭,這一年有些特殊,因為這一年總共有十五個月,但這不算什么大事,因為這一年最震動大漢朝人心的,是一個西方大國居然干了一件喪心病狂的事。 這個西方大國名叫大宛,是一個美麗的國家,富裕,且兵強馬壯,一度稱霸西域,西域諸國都看他臉色行事。最關(guān)鍵的是,大宛有一樣?xùn)|西,是大漢朝沒有,而且非常需要的,那就是汗血寶馬這樣的優(yōu)良馬種。 此時的大漢朝剛剛崛起,衛(wèi)青、霍去病連續(xù)擊敗匈奴,漢朝新建的馬場急需西域良馬來改善馬的質(zhì)量,馬作為大漢朝百姓的生活日用品和軍隊的作戰(zhàn)裝備,作用非常之大。但是大漢朝自己的馬,性能總是比不上西域的馬好,無奈之下,只得依靠進口。 大漢朝是很講商業(yè)原則的,所以向西域各國買馬都是用黃金這樣的硬通貨幣現(xiàn)金交易,可這最好的馬,一直被大宛壟斷著,大宛因為和匈奴關(guān)系緊密,所以沒有和漢朝直接通商,但對于漢朝商人私下販賣良馬的做法,也并沒有嚴(yán)管,只是規(guī)定汗血寶馬是大宛國寶,禁止買賣。 可大漢朝的商人畢竟是利益至上的,自從聽說一匹汗血寶馬帶回長安可以賞千金之后,便動起了心思。商人想盡辦法搞到了兩匹,然后將泥土混合藥汁做成顏料涂在馬身上,混在良馬里意圖蒙混過關(guān)。在大漢朝商人的觀念里,規(guī)則,就是用來打破的,越是法律禁止的,越是利潤最大的。就算被發(fā)現(xiàn)了,大不了塞點錢就過去了。 可是,大漢朝的商人很快就傻眼了,大宛的關(guān)卡非常的認(rèn)真盡責(zé)也不收受賄賂,逐一檢查之下,發(fā)現(xiàn)了這兩匹被偽裝后的汗血寶馬,當(dāng)即扣押了全部馬匹并上報大宛國王。 大宛國王畢竟剛?cè)⒘诵倥?,雖然聽說大漢朝崛起了,強大了,但畢竟離自己太遠(yuǎn),沒見過。而且,對于大漢朝商人敢違抗自己命令耍小聰明買賣汗血寶馬的行為,非常的生氣和震怒,當(dāng)即下令,嚴(yán)懲大漢朝商人,扣押的良馬全部充公,并且正式出臺法令禁止向大漢朝出售良馬。 當(dāng)消息傳到長安皇宮的時候,老皇帝劉徹也沒太在意,找來使者車令吩咐道: 既然汗血寶馬是人家的國寶,那咱們就拿出點大國風(fēng)范來,使用外交途徑解決吧,你用黃金按一比一的比例鑄造一匹金馬,換他那兩匹汗血寶馬,其他的上等良馬,也按漢朝馬匹的十倍價格重金購買就是。 車令領(lǐng)旨,不敢怠慢,連夜鑄造好金馬,帶足二十萬兩黃金,向著貳師城出發(fā)了。長安距離貳師城四千多里,車令帶著重金,一路曉行夜宿也走了整整三個月才達到。 作為一個合格的外交官,車令見到大宛王之后,充分的闡明的大漢朝的誠意和漢武帝對他的關(guān)懷問候。大宛王毋寡看著堆成小山一樣的黃金和那匹金光閃閃的金馬,兩眼放著貪婪的光芒。 答應(yīng)漢朝使者的要求,就要得罪匈奴,拒絕呢,又舍不得這么一大堆的黃金,大漢朝,大漢朝,大漢朝,大宛王一直在心里盤算著聽聞到的關(guān)于這個東方國家的一切,沒辦法,那個時候,所有的消息來源都只是道聽途說,大宛王聽到到的,都是大漢朝之前是如何孱弱,如何被匈奴和西域各國欺負(fù)。 雖然大漢朝現(xiàn)在好像強大了些,也打贏了匈奴幾次,但聽說都是偷襲得手僥幸取勝。而且,對西域各國也是相當(dāng)客氣,到處給錢。 嗯,聽說去年還把一個細(xì)君公主嫁給了老得都快死了的烏孫王,烏孫王給了一千匹中等馬的聘禮,卻換回了十幾萬兩黃金的嫁妝,要是匈奴怎么可能干這樣賠本的事,自己娶匈奴公主,可是搭進去好些錢的。 如今,這大漢的使者又帶著重金來了,一匹等身金馬換兩匹汗血寶馬,十兩黃金換一匹上等良馬,這不是缺心眼的傻子就是一個富有的軟蛋。所以,大宛王心里得出了結(jié)論:大漢朝這樣的國家,絕對不會出兵打自己的,自己想怎么欺負(fù)他,就怎么欺負(fù)他。 使者車令耐心的等著大宛王的回復(fù),看著大宛王臉上漸漸浮現(xiàn)的輕蔑和不屑,車令的心里也很是不爽。終于,大宛王的的聲音響起:“你們的皇帝送我的金馬我很喜歡,那我就收下了,可是我早就頒布了法令,汗血寶馬是不能買賣的,所以對不起了,不能給你?!?/p> 車令心里很是生氣,可還是耐著性子說道:“陛下就是體諒到貴國的法令,才想出這個禮物互換的法子,陛下送給你一匹金馬,您送給陛下兩匹汗血寶馬,這是兩國的外交贈禮,不算買賣?!?/p> 大宛王嘿嘿的奸笑著:“你們漢朝人就是喜歡耍小聰明,但是,不行,在我們這里,這樣的小聰明是行不通的,汗血寶馬,不可能給你,就連上等良馬,我也下過命令,不再賣給你們漢朝人,所以,你一匹馬也不能帶走?!?/p> 車令此時已經(jīng)很是火大了,但作為一個使臣,還是強壓怒火繼續(xù)勸說,可好說歹說,大宛王就是不松口,車令無奈,只好提出告辭,可是大宛王卻阻止了他:“你可以走,但黃金馬是禮物,必須留下!” 車令終于徹底憤怒了:“你這個貪婪的蠢貨,是要公開搶錢么?”大宛王這下反而開心了:“來人,這個家伙膽敢辱罵國王,拉出去殺了!他的隨從也一并處死!” 車令此時已經(jīng)從憤怒轉(zhuǎn)為震驚了:“什么?你要殺我?你敢殺大漢朝的使者?你想好后果了么?匈奴可都被我們打敗了,你這樣做是在找死!” 大宛王卻不屑的搖搖頭:“靠偷襲打勝兩次匈奴,我們也能做到,你們的國家真的會為了你和這些錢出兵遠(yuǎn)征么?肯定不能,頂多就是再派一個使者來質(zhì)問我,因為你們還需要和我們結(jié)盟,還需要我們的支持,你們才能對抗匈奴,那時候,我只要稍微示好,這事就不了了之了,你們之前不是一直如此的么。你說的對,我就是欺你了,你又能如何?哈哈~~~~~~” 在大宛王的獰笑聲中,不停咒罵著的車令被斬首,使者駐地遭到大宛士兵的突襲,只有三個人因為外出采購食物僥幸逃脫,其余幾十人人全部遇難。 當(dāng)消息傳回長安的時候,漢武帝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甚至一度懷疑是這些使臣起了貪心把黃金私吞了!大宛王殺了使者吞了黃金?這怎么可能呢,哪個國家能喪心病狂到這種地步? 廷議上,看著大臣們一臉痛心疾首的樣子勸自己要忍耐,漢武帝就明白這大宛王為什么敢這么干了。因為大臣們都在勸他,此時應(yīng)全力對付匈奴,不能再生事端,此事最好的處理方式就是強烈譴責(zé)大宛國敢殺我使者的惡劣行徑,讓大宛國認(rèn)清形勢,不要一意孤行,然后借此和他們簽訂盟約,共同對抗匈奴。 漢武帝臉色陰沉的聽完大臣們的發(fā)言,心中把他們的祖宗問候了幾遍,然后斬釘截鐵的說:“你們這些所謂的政治手腕,外交辭令,都是屁話,我們被匈奴欺負(fù)了這么多年,強烈譴責(zé)有用么?外交辭令有用么?還不是要靠衛(wèi)青、霍去病他們?nèi)ゴ?。外交,從來只屬于強者和勝利者!?/p> 大臣們啞口無言,可還是堅持對匈奴作戰(zhàn)已經(jīng)捉禁見肘,兵力有限,就這樣,雙方妥協(xié)之下,漢武帝派了自己的小舅子李廣利領(lǐng)著三萬大軍出發(fā)了。 當(dāng)大宛王聽說漢朝的軍隊真的來了的時候,確實有些意外,可很快他就無懼了:“給西域諸國下令,敢給漢朝軍隊提供糧食飲水和道路的,就將承受匈奴和大宛的怒火!” 果然,此時漢朝和匈奴的大戰(zhàn)還并未最后見分曉,西域諸國還是畏懼匈奴和大宛的,李廣利一進西域就舉步維艱,每前進一步都要經(jīng)過艱苦的作戰(zhàn)和重重的困難,糧食,飲水短缺,通道要強攻硬打,好不容易打到大宛東邊的郁成小國的時候,只剩下幾千人。 作為大宛的近鄰,郁成更是不敢違抗命令,生怕把漢朝軍隊放過去,自己會遭殃。早就又餓又渴又困的漢軍在郁成城守軍的頑強防守之下,久攻不下,再打下去,等大宛的援軍達到,自己就會全軍覆沒。 李廣利無奈,只得下令撤兵,推倒敦煌修整。漢武帝聽聞兵敗,很是憤怒,但他看完李廣利的行軍報告之后,立刻明白了問題所在。于是下了三道命令: 第一道,下給李廣利,就地招兵修整訓(xùn)練,等待援軍,若有一人退入玉門關(guān),殺無赦! 第二道,下給衛(wèi)青,立刻發(fā)動對匈奴的全線作戰(zhàn),務(wù)必全殲匈奴主力,擊潰匈奴各部。 第三道,下給尚書臺,立刻將重犯囚徒集合訓(xùn)練,并征召各地惡少整編后讓羽林軍校尉日夜操練。 這是幾個神奇的命令,第一道,穩(wěn)定了軍心,讓內(nèi)外都知道的大漢朝的決心,第二道,西域諸國所忌憚的無非就是匈奴的強大,打掉他們心中現(xiàn)有的恐懼,那大漢朝就會成為以后他們心中的恐懼。第三道,則是解決兵力不足的問題。 大漢朝再度大破匈奴,這一次,匈奴被徹底打垮,西域各國震驚了。第二年春暖花開后,李廣利帶著由自己的殘兵,新招的邊境游民,皇帝送來的囚徒和惡少組成的混編大軍再度向貳師城出發(fā),對了,皇帝還派了幾個善于相馬的人給李廣利,說是等他攻破貳師城的時候,讓這些人負(fù)責(zé)挑選最好的馬。 這是一支奇怪的軍隊,卻也是一只戰(zhàn)斗力驚人的軍隊,殘兵是經(jīng)過戰(zhàn)場生死洗禮的,面對戰(zhàn)友兄弟的陣亡,心中滿是復(fù)仇的怒火。新招的游民,都是被胡人搶奪了財產(chǎn),殺害了親人的,對胡人的恨就是他們心中的支柱。囚徒和惡少本就是亡命之徒,平時好勇斗狠慣了的,此時有了靠自己最擅長的事就能改變命運的機會,哪個不是殺氣騰騰。 最主要的是,這一次,西域諸國看到了漢朝軍隊正面作戰(zhàn)打垮了強大的匈奴,他們再也不敢和漢朝軍隊為難,面對大宛國的命令,沒人再去執(zhí)行,紛紛都讓開了通道,甚至還有的國家主動送上糧食和飲水。 只有一個叫輪臺的小國,不知是不是國王的腦袋被門給擠了,居然下令堅守,堅決不讓開通道,李廣利正愁這一路太悠閑想讓這些餓狼練練手,這下好了,這輪臺自己找死來了。 三天后,輪臺被攻破,為了給西域各國一個教訓(xùn)也給這些餓狼點甜頭,李廣利下令屠城,搜掠所得盡數(shù)歸士兵。立刻,輪臺城血流成河,這下西域諸國都在慶幸自己之前選擇了最正確的做法。 緊接著,李廣利將軍隊分成幾路開進合圍大宛,自己親率三萬大軍從正面進攻,大宛王知道這次是一場惡戰(zhàn),一面向匈奴求援,一面派兵迎敵,漢朝軍隊先在郁成城打敗宛軍,接著攻破貴山城,俘虜大宛大將煎靡,幾路兵鋒直指貳師城。 此時,大宛內(nèi)部早就已經(jīng)亂成一團,輪臺屠城的恐懼在大宛臣民的心中不斷蔓延發(fā)酵。最后恐慌變成了內(nèi)亂,漢軍還沒到,大宛臣民已經(jīng)自己發(fā)動政變,殺死了大宛王毋寡,并且將全國的好馬集中到一起,等待漢軍來挑選。就連城破后逃到康居的郁成王,都被康居王綁好送來給漢軍了。 大漢朝也不貪心,選取汗血寶馬數(shù)十匹,中等以上良馬三千余匹。又立了帶頭政變的昧蔡為新的大宛王,與他盟誓后,便撤兵東歸,從此,大宛歸服大漢,再沒背叛過。 從此以后,大漢朝對西域諸國的政策,也變成了軟硬兼施,遇到首鼠兩端或者膽敢犯我天威的,一律雷霆手段使用消滅,先后有車師,樓蘭,龜茲,莎車等國因為串通匈奴,截殺漢朝使者而被滅國。 自古弱國無外交,就算是強國,也都要靠真刀真槍打到敢于作對的敵人害怕,以此震懾宵小,才能讓天下賓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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