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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小居住在“老虎灶”隔壁,對上海曾經(jīng)遍布大街小巷的“老虎灶”有股難以忘懷的情結(jié)。這是一家設(shè)在老閘北滬太路上的“老虎灶”,兩開間門面的木結(jié)構(gòu)樓房,樓上是民居,樓下是“老虎灶”?!袄匣⒃睢痹铑^砌在樓下沿街面門口靠東的墻邊,灶面置有3只小燒水鍋,3只鍋中央有一觀察孔,可觀察爐火興旺。燒水鍋和煙囪之間還有一只大鍋,作為儲存涼水的容器。一旦燒水鍋里的水被打走,老板就會順手用勺子從大鍋中舀水補(bǔ)滿小鍋。小鍋下面是爐膛,中間有一個添加燃料的鐵質(zhì)爐門?!袄匣⒃睢痹缦葻氖遣窈棠拘?,后來改燒煤炭了。大鍋后頭有一根磚砌的大煙囪向上經(jīng)過二樓的房間直接伸出屋頂外。爐灶最前面有一塊擱板,供顧客打水時擺放熱水瓶等。擱板下面是一個低于路面的水坑,直深入灶膛底下,燒盡的柴灰煤渣就落在此坑內(nèi)。整個灶臺約占半間門面,剩下的空間,擺著幾張四方桌子和長條木凳,算是附設(shè)的茶館店了。灶臺后面的樓梯下,還有一扇小門通向“灶披間”,里面是“老虎灶”附設(shè)的“混堂”。 經(jīng)營“老虎灶”的是一位矮小的癟嘴老爹,據(jù)說年輕時從蘇北來上海,在黃浦區(qū)“四馬路”上的一家“老虎灶”上“學(xué)生意”,后來有了點積蓄,就跑到“浜北”,自己開了這家“老虎灶”。在當(dāng)年勞苦大眾集聚的滬太路上,有一間自己經(jīng)營的“老虎灶”,也算蠻風(fēng)光的哦! 因為蘇北老爹的孫子比我大一個月出生,從小我們在一起玩耍?!袄匣⒃睢笔俏覀兘?jīng)?!鞍紫唷钡牡胤?,這里也就成了我從小認(rèn)知社會的“第一課堂”。 “老虎灶”曾為市民提供方便 兒時,在“老虎灶”里,看到灶膛里紅紅的爐火,灶臺上“噗噗”冒著蒸汽的水鍋,都非常好奇,總想打開爐門去看看,揭開鍋蓋去摸摸。可是,大人們都反復(fù)關(guān)照,這些都是絕對不可以碰的!問他們?yōu)槭裁床荒芘?,回答是碰了會很疼很疼。就是這樣,也擋不住我們的好奇心,趁著大人不注意,我們會偷偷打開爐門,看看熊熊燃燒的火焰,有時看到爐火不旺,還會找一塊柴爿,悄悄扔進(jìn)爐膛,看到爐火瞬間點烊,非常開心。當(dāng)然也有被老爹和大人發(fā)現(xiàn)的時候,遭到呵責(zé)和嚇唬也是免不了的。 “老虎灶”是老茶客們喜歡的飲茶場所 稍微長大點,我喜歡聽大人講故事,可父母都忙于生計,哪有空閑為我講故事。“老虎灶”附設(shè)的茶館店里,喝茶聊天的老茶客們“瞎話三千”地吹牛,一度成了我聽故事的最好地方。這些上了年紀(jì)的茶客,多是住在周邊的鄰里鄉(xiāng)親,泡杯濃茶,點個煙嘴,互相聚在一起,或聊聊家長里短、談?wù)勂媛勔菔?,或吹吹新鮮事、講講古戲文。講得最多的是“穆桂英掛帥”、“薛仁貴征西”、“二郎神劈山救母”、“孟姜女哭倒長城”。他們往往一個人主說,其他人補(bǔ)充,不講究故事的完整,也不追求情節(jié)的生動,誰對人物熟悉、對事件清楚,誰就是“主講”。也有為主角評介不準(zhǔn)、細(xì)節(jié)描述不清引發(fā)爭議,鬧得臉紅脖子粗的。我就是在這樣的氛圍里,接受了最初的古典文學(xué)熏陶。 昔日“老虎灶“如今已變成了優(yōu)雅的茶樓 住在“老虎灶”隔壁,最方便的是用熱水。早上燒泡飯,晚上洗臉腳,只要熱水瓶空了,煤爐上的“銅吊”里沒有熱水了,父母會很自然地去“老虎灶”泡水。一只熱水瓶灌滿,只要一分錢,比自己燒水方便多了。特別是大冷天,睡覺前拿只“湯婆子”到“老虎灶”灌滿開水,塞到被窩里,鉆進(jìn)被窩的感覺不要太好噢! 住在簡陋的“棚戶區(qū)”,洗澡是件麻煩事,尤其在冬天。這時,最喜歡與父親去“老虎灶”后面的“混堂”里洗澡。溫暖的房間里,脫去衣服一點也不冷。大大的木盆里,倒進(jìn)開水,兌好涼水,暖暖的、燙燙的,坐進(jìn)去真的很舒服。在這里洗澡,既不拍水濺出來弄濕地板,也沒有受冷感冒之憂,如果遇上有小伙伴也在里面洗澡,還可以戲戲水、打打水仗呢! 老上海的“老虎灶” 李守白 繪 大概是在“文革”之前吧,由于種種原因,蘇北老爹的“老虎灶”關(guān)門了,碩大的灶頭、煙囪都拆掉了。面對空蕩蕩的屋子,未經(jīng)世事的我們,雖然有點失落,不過很快也就釋懷了。倒是現(xiàn)如今,面對滬上幾乎絕跡的“老虎灶”,提起來時,還會有少許的留戀。 文 | 胡偉祖 本文摘自2017年第二期《紅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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