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賓王之坎

　　米舒

　　“初唐四杰”之一的駱賓王，義烏人。其父為縣令，早亡，家貧。他自幼聰穎好學，被譽為“神童”，那首流傳至今的《詠鵝》詩，即為他童年所作。駱賓王因才名被道王李元慶賞識，為東臺詳正學士。駱賓王是典型文人性格，道王讓他自述其能，他自負而不善夸耀，更不屑于交際，才高遭妒，因事被謫。后入蜀，在李義府幕下，李義府征討叛亂，文檄多出其手。李義府時稱“李貓”，為人笑里藏刀，駱賓王不久離職而去。

　　初唐時，唐詩的絕句與律詩還處于摸索階段，當時流行的是七言歌行，駱賓王在蜀中與盧照鄰(亦為“初唐四杰”之一)，吟酒唱酬，引人注目。駱賓王“富有才情”，他吸取六朝樂府中轆轤輾轉(zhuǎn)的形式，又加入唐詩的對仗與韻律特點，成功寫出了長篇歌行《帝京篇》。此詩詞句整齊而流利，音節(jié)婉轉(zhuǎn)而和諧，形式靈活而跌宕，抒情敘事，聲情并茂?！兜劬┢烦蔀楫敃r的絕唱，駱賓王也一舉成名。駱賓王之后的張若虛(《春江花月夜》作者)以及盛唐的王維、李頎，中唐的白居易、元稹，乃至清初的吳偉業(yè)，他們的長詩都不同程度受到了駱賓王《帝京篇》風格的影響。

　　駱賓王寫的《帝京篇》走紅后，因才名顯赫，更加敢于直言議政，褒貶是非。儀鳳三年，他調(diào)任長安主簿，不久升遷為侍御史。當時武則天與高宗并稱“二圣”，唐天子猶如傀儡。作為一個傳統(tǒng)文人，駱賓王相當看不慣武氏的所作所為，多次直言上書，諷刺武氏亂政。武則天重用酷吏，當時滿朝文武以沉默對抗，而駱賓王卻直言諷刺武則天，批評其弊，不久被武氏下獄。

　　駱賓王在獄中寫了一首非常有名的五言詩《詠蟬》，其詩曰：“露重飛難進，風多響易沉。無人信高潔，誰為表予心？”托物寄興，寓意深遠。駱賓王的五言詩膾炙人口，雖其詩平仄聲調(diào)還不夠規(guī)范，但格高韻美，詞句朗耀，字里行間有一種清新俊逸之氣。為后代文學家胡震亨、何景明所贊賞。

　　翌年，李唐政權(quán)大赦，駱賓王出獄。一年后出任臨?？h丞，他認真治理地方，時人稱其“駱臨海”。公元684年，武則天廢中宗獨攬大權(quán)，令駱賓王十分震驚，這年秋天，李唐名將李勣之孫李敬業(yè)(原名徐敬業(yè))在揚州起兵反武則天，駱賓王趕去投誠，任藝文令，掌管機要文書。李敬業(yè)以勤王之名，要匡扶唐中宗復位，請駱賓王寫了《討武曌檄》，以此號召天下。

　　駱賓王鄙視武氏寵男幸張易之兄弟，立即一揮而就寫成檄書。其文慷慨激昂，有氣吞山河之勢，文章一出，數(shù)十萬人投誠李敬業(yè)，其文寫武則天：“入門見嫉，蛾眉不肯讓人；掩袖工讒，狐媚偏能惑主?！薄叭松裰担斓刂蝗荨?，“試看今日之域中，竟是誰家之天下!”一時傳為名句。武則天當時讀此文，讀到“一抔之土未干，六尺之孤何托”兩句，也為其才情所動，不由嘆道：“宰相安得失此人？”

　　不久，李敬業(yè)兵敗被殺，駱賓王的歸宿，有幾種記載?！缎绿茣份d：“亡命不知所之”；《資治通鑒》載，駱賓王與李敬業(yè)同時被殺；《朝野僉載》稱駱賓王投江而亡；而孟棨在《本事詩》另有一說：“當敬業(yè)之敗，與賓王俱逃，捕之不獲?！薄熬礃I(yè)得為衡山僧，年九十余乃卒。賓王亦落發(fā)，遍游名山。至靈隱，以周歲卒?！?

　　另據(jù)《靈隱寺志》載，宋之問被謫江南，夜游靈隱寺，見月色皎潔，不由吟道：“鷲嶺郁巖蟯，龍宮鎖寂寥”，苦思不得下句，一老僧問之，宋如實而告，老僧出口成章：“何不接‘樓觀滄海月，門對浙江潮’”。宋之問后來得知，此老僧乃駱賓王。此說難辨真假，也許是后人對才華橫溢而一生坎坷的駱賓王的歸宿，寄予了一種美好的愿望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