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是先有書才有了讀書人,還是先有讀書人才寫出了書,反正我認定:自從世上有了書就有了讀書人。讀書人有廣義狹義之分,廣義的指正在讀書或讀過書的人,即人們常說的“他是讀書人”;狹義的指正在上學的學生,即人們所說的“他是讀書的”。兩者雖只有一字之差,語氣卻大不一樣:前者多些敬重,后者含些欽敬和巴結,后生可畏嘛,說不定將來怎樣怎樣,早作些未雨綢繆的打算。
中國是文明古國,歷來對讀書人十分高看,“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近些年有人對這句話有異議,“拿手術刀的不如拿剃頭刀的”,讀書人拿的錢太少。我總認為這是對這個“高”字理解不夠全面。對于讀書人來說,“高 ”不是收入高,也不是地位高,而是心性高、情操高、格調高、品格高、氣質高,如毛澤東同志所說的:一個高尚的人,一個純粹的人,一個有道德的人,一人脫離了低級趣味的人,一個有益于人民的人。我這樣說并不是阿Q氣,想想,不是這樣嗎?如果每一個讀書人都能這樣,定然是“不管風吹浪打,勝似閑庭信步”,即使面對趾高氣揚的高官厚爵、富商大賈、巨星大腕們,也氣定神閑,不卑不亢。這就叫清高吧。
讀書人有讀書人的追求。古代讀書人追求的是“齊家治國平天下”,“先天下之憂而憂,后天下之樂而樂”,今天的讀書人更有新時代的豪邁:科學技術突飛猛進,國力競爭日趨激烈,滄海橫流,方顯出讀書人的本色?;乜礆v史長河,推動歷史進步、社會發(fā)展的不都是讀書人?法國有位讀書人曾頗有感慨地說,法國如果失去了幾十個政客、幾十個富翁都算不了什么,但如果失去了幾十個數(shù)學家、幾十個物理學家、幾十個文學家、音樂家等等,法國就是一具僵尸了。想想,確實有幾分道理。
讀書人有讀書人的樂趣。燈下窗前,隨手一翻就是一個新的世界。上下數(shù)千年,縱橫幾萬里,看古人金戈鐵馬,觀域外習俗風情。緊張?zhí)?,眉峰緊蹙,心跳如戰(zhàn)鼓;舒緩處,眉開眼笑,春風在胸中微微蕩漾。若有三五書友相聚,更是樂不自禁,“一壺濁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談中”。
讀書人往往手不釋卷。人們常說“開卷有益”,我認為有兩層意思:一是只要開卷就會有益,提倡多讀書,廣讀書,講的是博大;另一層是,如果開卷就必須受益,否則別開卷,告誡要選擇,要吸收,說的精深。博大也好精深也罷,人讀書,書亦讀人。同一本書,心靜時讀與心躁時讀不一樣,早晨讀與夜間讀不一樣,冬天讀與夏天讀不一樣……林語堂先生說:“一個人在四十歲上讀《易經》有一種味道,到了五十歲在他看見了更多的人生變易之后,讀起《易經》來又有另一種味道。”人讀出了書中世態(tài),書讀出了人生況味。
書有不同的讀法,讀有不同的層次。清人王國維論讀書有著名的三境界:“昨夜西風凋碧樹,獨上高樓,望斷天涯路”是第一境;“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為第二境;“眾里尋他千百度,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乃第三境。書讀到這個地步,也真是讀出了味兒。今人讀書分三個階梯:第一層“吞”,生吞活剝,囫圇吞棗;第二層“啃”,細嚼慢咽,消化吸收;第三層“品”,焚香沐浴,飲醍醐。
我雖自詡為讀書人,其實還未入“境”,論層次也只是“生吞活剝”階段。我只是想,世間好書浩如煙海,多裝些在肚子里,慢慢受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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