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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講 人物對話 語言要貼著人物寫,特別是人物對話,一定要跟人物的身份相符。這是前人為我們留下的創(chuàng)作經(jīng)驗,同時也是小說創(chuàng)作的共同原則。 我們來看看展靜的獲獎小小說《犁地》。 這篇作品中沒有離奇的情節(jié),敘述散淡而漫不經(jīng)心。但我認為這是一篇很好的小小說。好就好在語言。敘述語言和人物對話,都處處恰好。人物對話更值得稱道。簡潔平常,不事雕琢,跟生活語言非常接近,跟老農的身份沒有絲毫隔閡,顯得那么平常,平常卻有韻味。 “你還行。”李老頭說。 “行什么,我年輕時一氣能犁一畝地。” “我年輕時一氣能犁一畝多點兒。” 人物對話就應該是這個樣子,自然親切,像一個活生生的人在說話,而且從中能看出一點人物的性格和神態(tài)。在上面的這段簡短的對話里,我們可以想象出兩位老人臉上的表情,尤其是“李老頭”說完第二句話以后,他的臉上是不是會隱隱地透出一絲沾沾自喜?我想一定是這樣的。從中不難看出,兩位老人在對話中都綿里藏針地顯示出了一種爭強好勝的勁頭。隨著敘述的展開,這種爭強好勝還在繼續(xù): 李老頭說:“我兒子比我強,在大城市蓋房子,一天能弄個十來塊,半個月頂我一畝地麥子。上次,我去看兒子,他們剛建好一棟大樓,好高,看得我頭暈……” “是。”王老頭說,“我兒子也在大城市做事,在火車站搬東西,一天也能鬧個十來塊。上次,我去看兒子,到了火車站,兒子他們正在搬大箱子……” 當然,這篇小小說的主題并不是向我們呈現(xiàn)兩個老人之間的爭強好勝,而是揭示鄉(xiāng)村生活的困境以及鄉(xiāng)村生活與城市生活之間的巨大差異。它的主題是深刻的,但我更看重的是作者在處理人物對話時所綻露的藝術功力。 在一篇我忘記了標題的小小說里,我看到過這樣一句話,同樣是一個老農說的。他說:“我的孩子從此過上了甜甜蜜蜜的生活。”“甜甜蜜蜜”,不是老農的語言,把它放在老農的話里,讀起來很別扭。 在小小說作家群里,我覺得王奎山的人物對話最值得研究。在《紅繡鞋》中,“七嬸”和“麥苗”的對話,跟生活的原態(tài)非常接近,達到了近乎完美的境界: 七嬸說:“苗兒,你看你。” 麥苗說:“嬸,您上坐,您上坐。” 七嬸說:“這妮子,你看你。” 麥苗說:“嬸您上坐,我有話說。” 七嬸說:“這妮子,哪能這樣哩,不興不興。” 聯(lián)系到上下文,可以得出結論,在看似平靜和平常的對話背后,人物的內心深處已經(jīng)蕩起了洶涌的波濤。 總的來說,要寫好人物對話,并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不客氣地說,能寫好人物對話的作家,是屈指可數(shù)的。其中,能把敘述語言與人物對話協(xié)調統(tǒng)一的,更是寥若晨星。 讓我們記住托爾斯泰的一句話:“人是不能用警句交談的。” 讓我們記住汪曾祺的一句話:“對話要和敘述語言銜接,就像果子在樹葉里。” 相關鏈接:犁地(展靜)內容略 (《犁地》,選自《十五年獲獎作品精選》217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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