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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士誠,元末農民起義領袖,于1356年攻占蘇州并建都于此,自稱吳王。他在統(tǒng)治蘇州的十余年間,施行了輕徭薄賦、興修水利、興辦教育等多項深得民心的仁政,使得蘇州百姓在他兵敗身故后依然深切懷念他,雖然蘇州工業(yè)園區(qū)建設翻天覆地滄海桑田,但張士誠墓還是保留在如今的南施公園內便于人們憑吊懷古,附近的士誠路的命名,也體現了對他的紀念。 ![]() 站在張士誠的墓冢前,秋風掠過石碑,帶來歷史的拷問:得民心者得天下,果真如此么? 眼前的這位吳王,曾是最得民心的梟雄。 ![]() 元末亂世,他據有蘇松富庶之地,“吳中民物繁盛,儲積富饒”,治下百姓對他感恩戴德。史載士誠“頗以仁厚見稱”,輕徭薄賦,保境安民。當他最終兵敗被俘,押解金陵時,蘇州城門內外“哭聲震天”,更有十余名百姓自焚以殉。這份民心,何等真摯,何等熾熱! 然而,他終究失去了天下。 ![]() 這殘酷的歷史悖論迫使我們去重新審視“民心”二字。張士誠所得的,是安居樂業(yè)的平民之心,是江南士紳的認可之心。這種民心,關乎生存,關乎溫飽,關乎一方水土的安寧。它真實不虛,卻也有著天然的局限性——它更傾向于守護既得的安穩(wěn),而缺乏改天換地的磅礴力量。 反觀他的對手朱元璋,走的是一條截然不同的道路。朱重八從淮西起身,麾下聚集的是渴望建功立業(yè)的淮西勛貴,是亂世中尋找出路的強悍武夫。他給予追隨者的,不是安穩(wěn),而是功名;不是守成,而是進取。這種“軍心”、“將心”,雖不如張士誠的“民心”那般溫情脈脈,卻蘊含著摧枯拉朽的爆發(fā)力。 ![]() 歷史的辯證法在此顯現:得平民之心者,可得安樂,未必得天下;得英雄之心者,雖暫時不及前者仁厚,卻能匯聚改變時代的洪流。 更深一層看,張士誠的“得民心”恰恰成了他的桎梏。為了維持這份民心,他不敢大刀闊斧地改革,不敢在亂世中行霹靂手段。他對部下過于寬縱,導致后期“將驕兵惰,政令不行”;他滿足于偏安一隅,失去了進取中原的銳氣。這份讓他崛起的民心,最終成了他難以掙脫的溫柔鄉(xiāng)。 ![]() 而朱元璋,雖在仁義之名上不及張士誠,卻懂得在奪取天下的過程中,如何將各種力量轉化為己用。他既有“高筑墻、廣積糧、緩稱王”的戰(zhàn)略耐心,又有雷霆萬鈞的決戰(zhàn)勇氣;既能用李善長等文士治國,又能使徐達等猛將效死。他追求的,是一個更具包容性、也更有效率的權力結構。 站在墓前,我想:張士誠的悲劇也許不在于不得民心,而在于他只得到了一種民心,且被這種民心所束縛。他是一位優(yōu)秀的守護者,卻不是一個能夠開創(chuàng)時代的開拓者。 ![]() 得民心者得天下,此言不虛。但“民心”從來不是單一的概念——它既有平民求安之心,亦有英雄建功之心;既有士人效命之心,更有戰(zhàn)士用命之心。真正的雄主,懂得在不同的歷史階段,凝聚不同的“民心”,并將它們熔鑄成開創(chuàng)時代的力量。 風過墓園,草木無聲。這位得民心卻失天下的吳王,用他的失敗為我們詮釋了一個更為復雜的歷史真相:民心有多重維度,而天下,永遠屬于那些能夠理解和駕馭這種復雜性的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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