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勞迪那莊園的晚上

孫時進對話李辛

整合心理學之邀連載 06

時間：2024.4.26

地點：上海復旦大學

人物：孫時進、李辛

話題：整合心理學

李辛：

有一些很嚴重的心理問題、精神問題，古人叫做邪祟，這個跟別的一些靈魂體，是有關系的。

這個部分的問題，如果在西方，我會建議他去請修道院里面的修士幫他做一些工作。在中國，去道觀、寺院做，確實會有效果。

但這個領域的問題還是要量力而行。提高自身感受力，提高直覺，再加上現(xiàn)代人的邏輯思維能力，兩者可以互參，這是人類的優(yōu)勢部分。

動物的直覺都很好，但它們沒有邏輯，沒有思維，沒辦法運行這兩套東西。

我們的主體意識要非常清楚。當我們進入了這個精神-信息世界之后，我們的意識、思維模式也會慢慢整合、慢慢提高，兼容性會更好。這樣，對于我們的工作和生活肯定會有好處，因為我們會意識到這個世界那么豐富、那么有趣。

孫時進：

我的感覺也是，這個世界不是枯燥的。

李辛：

對，其實是非常有意思的。會很容易體會到榮格說的共時性。

學員2：

是的。

李辛：

這個“共時性”，之前覺得如果一輩子能碰到一次，就是馬斯洛的高峰體驗了。后來發(fā)現(xiàn)，經(jīng)常碰到。

孫時進：

所以有人說，宗教是你相信才能看見；科學是你看見，才能相信。

這個都是怎么把握分寸的問題。比如榮格，是一個邏輯理性極強的科學家。他夢到金龜子的時候，一個金龜子下來，這一個偶然性事件，打破了一個一直用頭腦的科學家。他相信這個世界不像他以前所想象的，這對他很有幫助。

還有，關于這個世界的三觀也很重要。否則，動用那個層面的東西會有問題的。即使有極強的發(fā)動機，如果沒有一個很好的方向盤以及剎車，那會機毀人亡。

我覺得，動用那個層面的東西，前提是要牢固的站在現(xiàn)實的立場上，這是非常重要的。

所以，“超個人”領域如果不打開，這個世界是很枯燥的，死了就沒有了，這個物理世界就不好玩。

我覺得很好玩，但是我沒有用它來炒個股票什么的。一旦著魔在那類地方就有麻煩。當然在身體這一塊，我覺得它是一個最大的公約數(shù)。

有一句話“一點靈光即成符，世人枉費墨和朱”。祝由這個東西，世人以為是點的朱墨之類的東西，實際上背后有另外的東西。

但是越是進入祝由這一類領域，越是需要科學的基本邏輯，價值觀也是基礎。否則的話，容易出偏。

這個世界非常有意思，有好多沒有看到的東西。不要說現(xiàn)在科學還檢驗不了就說不可能，就一口否定。就像“辟谷21天不吃飯”，需要開放的心靈。要想知道滋味，得嘗一嘗。但同時，千萬不要放棄批判的思想和邏輯理性。

李辛：

我以前看過一句話，我覺得特別好：“高度的理性就是神性”。

個體的理性，可以不斷地去統(tǒng)合整合，可以發(fā)展。

比如，我們?nèi)粘Ｋ妓姷倪@一切，是我們基本的意識層面。如果是一個總理、總統(tǒng)、偉大的企業(yè)家，他的意識范圍，可能更大更深入，一般人放不下的、互相沖突的，都能夠在他的意識世界里統(tǒng)合。

如果，一個人的覺知慢慢擴大，這些無意識的、潛意識的、原本在意識層面之下的東西，也開始有所了解，那些原本模模糊糊的世界片段，有時候會清晰一下；跟現(xiàn)實世界的交互中，有時候會產(chǎn)生一些剛才說的共時性。

有時候，這些交互的現(xiàn)實，會引來未來的一些東西。在這樣一個緩慢的“漸漸看到、知道更多”的過程當中，人的理性，是不是也在同步發(fā)展呢？

一個人，剛開始可能只關心他自己，關心他所愛的、所要的，慢慢的，他會意識到周圍其他人的需求，愿意去體會別人的痛苦。

就像心理醫(yī)生，剛開始的時候，因為書上說“共情“才會有療效，因此他會有意識去做；后來，會慢慢進入到不用想“我要共情”，也能共情。

這也是心理治療里很重要的一步。那個時候，阻抗會逐漸減少，慢慢的，“共情”能力會自然擴大。有一天會發(fā)現(xiàn)自己對更遙遠的，甚至沒有直接關系的人，也會開始有感應。

甚至對已經(jīng)逝去的人，那些被大家忘記名字的靈魂，他們的痛苦，他們的希望都被世人忘記了，可是有時候一個念頭，就會跟他們突然有了聯(lián)系。

在這樣的發(fā)展進程里，我們的意識范圍和理性是不是可以持續(xù)地發(fā)展？理性對于人類來說是至關重要的，它不是障礙。

孫時進：

這個我也很有體會。陽極必陰，現(xiàn)在，這個社會也可能在陰陽的又一個起點上。個性化，恰恰是計算機、人工智能、大數(shù)據(jù)普及之后，才可以又重新回到個體，重新回到數(shù)據(jù)變成知識。

怎么把這個兩者轉化。就像立春那天，是陽氣的開始，也是陰氣已極的時候，所以我們要找到平衡。人工智能，可能開始觸動人類的精神領域了。

李辛:

是的。最近幾年，我們應該能夠體會到，隨著互聯(lián)網(wǎng)的發(fā)展，人類的感受、人類的思想和欲望在快速共融，包括對未來的期望，這些期望和認識，也會引導人類走到那里去，可以說這是一種集體的念力。

那么現(xiàn)在，人類有一個很大的風險。在過去，推動發(fā)展的進程的力量更加隨機化，就像布朗運動。比如，即使有一些國王，或者強大的教皇可以推動，但他們的力量是有限的，因為信息傳遞、運輸和資源調(diào)配的速度和效率還跟不上。

而在那些相對的荒蠻之地，一體化、規(guī)范化的力量還沒有完全覆蓋的地方，恰恰是人類可以有更多的可能保持自主性、自發(fā)性的地方。

我推薦一本書，是耶魯大學政治學和社會學的一位教授，叫詹姆士.斯科特，他的一本名著作叫《逃避統(tǒng)治的藝術》，他的書都很好，有中文版的我都看過了。

現(xiàn)在，因為有了互聯(lián)網(wǎng)，我們的情感、思想，我們認為的對和錯，未必是從自己的理性、生活和實踐中產(chǎn)生的，進入我們大腦的，更多的是快速灌裝的信息包和小程序。

現(xiàn)代生活太快了，人沒有時間慢慢地發(fā)酵，一點點地凝聚，智慧的泉水沒有條件一點一滴地匯成涓涓細流，全都是快速地從外部輸入的。

舉個例子，最近幾個月我偶然地碰到幾位朋友，他們都在說孩子們不想讀書，想自殺。而且自殺這個念頭，在有些地方，已經(jīng)成為了不少青少年偷偷討論的集體共識。

甚至，有人跳樓之后，因為這個事件為他們爭取到了這一段時間的相對寬松的環(huán)境，比如早一點下課和晚一點上學。孩子們會把這樣的行為稱之為“勇敢”。

在10年前我在北京碰到一個案例，是網(wǎng)上有人專門去“撫慰”內(nèi)心失聯(lián)的孩子，當家庭無法給予最基本的情感交流和思想交流，那些孩子在上網(wǎng)的時候，容易落入這樣的小團體的關心和交流中。有的小團體會教這些男孩子服用雌激素，然后穿女人的衣服，然后教他們怎么一步一步地改造自己，最后去變性。有些孩子會認同這些并一步步地建立這樣的自我認知。

這個時代，人類共同的念力進入了合力爆發(fā)的階段，而這個所念所執(zhí)的本質(zhì)，如果只是互聯(lián)網(wǎng)產(chǎn)生的一種虛幻的“相”，對人類的未來，是非常危險的。

施維：

李辛老師，你前一段講到了知覺的問題，我好奇，如何訓練覺知不斷的擴大，擴大到可以跟萬物聯(lián)通的感覺。

李辛:

我們先不要考慮萬物，太難，信息量太大，CPU會燒掉。

簡而言之，這里面其實涉及到注意力的問題。比如，我現(xiàn)在說話的時候盯著你看，如果一直這樣很認真地盯著你，在我的余光中會有孫教授，會有這邊的幾位，但是周圍這個世界對我來說是模糊不清的，然后我就被聚焦在這里了。

那么我們的傳統(tǒng)文化，比如學太極、古琴或者字畫，會要求我們的神“虛靈”一點。就是不要太聚焦，松松的，處在神意全觀的狀態(tài)，最好是古人說的“圓通”，神意周遍而靈動。

如果，用意太強了，就像聲音太響或光線太亮，我們自己得及時知道。以前古人把這個精神意識，叫做“神光”。當用意太強太聚焦的時候，自己和別人都會不舒服，你自己要是及時知道，那就退回來一點，再退回來一點。

最好的狀態(tài)是，我看著你的時候，我的知覺是打開的，我自己的狀態(tài)以及周圍的一切都顧及到。而且，這里面最重要的，是要把60%的知覺放在自己的形氣神上。

我們都有自己的一些習慣，比如要表達自己，或者要證明自己，每個人都會有，是吧？這些力量都會用到神意，很有可能一不小心就過用了。

欲望、情感、思想，每個人都有，時時刻刻都在生起。我們所要做的，不是去對抗或者壓住某個力量，我們要知道，這就是日常生活的常態(tài)。

我們內(nèi)心也的起心動念，身體的各種感覺，這些時時刻刻象風一樣流通不停，我們可以慢慢練習保持對這些感覺-知覺-思緒的留意狀態(tài)，同時我們在工作、在生活，但是保持對這個覺-受-思-想世界的留意，是一個最基礎的要求。

在日常生活中時時刻刻都可以做到。當我們累了，閉目養(yǎng)神的時候，不要封閉起來，或者鉆在某個想法里。眼睛雖然閉著，但耳朵是可以打開的，周圍的聲音、氣味、溫度和各種感覺，是知道的。自己身體的狀態(tài)、心里的情感、思想也是知道的。

施維：

孫老師，請您講講。

孫時進：

我想，這不是靠語言能夠回答的。中醫(yī)和氣功，怎么在有意無意之間“勿忘勿住”，這些都是很難通過描述做到的，可能就是先練習。

如果有條件，內(nèi)觀這些方法都可以。當然，在世俗意義上，我覺得真誠跟專注很重要，比如跟孩子相處，你能不能真誠？能不能此時此刻跟他人專心待在一起？那樣才能慢慢深入。

人在心在，善解人意的東西多一些，背后是有一個愛的，這個連接是自然的，不是我連接之后，要獲得一個什么東西。所以我覺得羅杰斯說的“真誠、共感、無條件、積極關注”，實際上他就是試圖去連接，而且連接一個像神一樣的孩子。

所以李老師書里也說到“祝?！?，而且他特別提到，祝福這個語言，帶有大量的能量，不是口頭禪。

你是真誠的祝福，還是說“孩子，你真能干”，但自己都不相信他能干。不帶真誠祝福的是沒用的，要真誠共感，包括有愛，神在心在。

為什么心理學不是只是在頭腦上，而要有修煉。所以整合超個人這一領域，需要實際打坐。但現(xiàn)在所有的心理系，要做這個恐怕就要被撤銷了。

我們是心理系以外的這樣的一群，當然它代表著未來發(fā)展的方向。我覺得李老師也不是一個口頭禪，否則也不會找他。他是一直在練，而且也有好多故事，包括祝由那一節(jié)里邊，去采藥的那一段，你自己說吧。

（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