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齒小妾

蔡太守曾當過兩個大郡的官，撈了不少錢，他的夫人卻總穿著布衣。蔡太守對夫人心生厭惡，就花了一千兩銀子從蘇州買了個美妾。

小妾名叫珠珠，剛到蔡家時對夫人很尊敬，但夫人生性懦弱，對珠珠非常寬容。沒過多久，珠珠就對她冷眼相待，夫人也不多言，只是一味地忍受。

蔡太守對珠珠寵愛有加，有一次他從外邊赴宴回來，見珠珠背著燈光默默抽泣，問她也不回話。再追問，那眼淚就像斷了線的珠子滾落下來。太守著急了，忙問道：“是夫人委屈你了嗎？”珠珠一聽就放聲大哭起來。

從此太守對夫人更是深惡痛絕，凡是珍寶器玩、綾羅絲綢都放在珠珠房中，夫人房里什么也沒有。

珠珠的婢女偶爾與夫人的婢女一起捉迷藏玩耍，因意見不一發(fā)生口角時，蔡太守總是偏袒珠珠的婢女而責打夫人的婢女。

珠珠有時深夜不睡覺，面帶愁容，太守必定要叫夫人的婢女來，跪著逗珠珠發(fā)笑。珠珠臉上一刻不露笑容，婢女就一刻不能站起來。蔡太守對珠珠就是寵到這種地步。

有一天蔡太守出門，正要上馬，忽然想起檳榔袋沒拿，他關照仆人不要亂動，自己回去取。

走進內室，太守看見珠珠倚在欄桿上繡花，他輕手輕腳地走到珠珠身后，用兩手掩住她的眼睛。只聽珠珠親昵地說：“這么急是又渴了嗎？主人才剛剛出門，你就來討瓊漿喝。瞧你昨夜那副猴急樣，有多難看。”

“狗賤骨頭，該死！”蔡太守放開手狠狠罵道。想起還有要事在身，太守氣呼呼地先走了。

晚上回家問起，珠珠已帶著錢財跟一個仆人逃走了。太守打算去追捕，夫人竭力勸阻，說這樣會讓家丑傳開。蔡太守非常生氣，也很后悔，與夫人和好如初。

但夫人終究覺得夫君身邊需要一個紅袖添香人，否則如何消受良辰美景呢？她拿出自己的私房錢并親自物色，替夫君選了一個小妾名叫珍珍，也是一個非常美艷的女子。

珍珍入門后，事事恪守小妾的本分，不討好夫人，不向蔡太守獻媚，也不索要珍寶綾羅。

給她粗布衣服她就穿，給她荊釵她就戴，而且不怎么學刺繡，整天就坐在織布機前紡紗，像個做粗活的窮家婦人，幾乎忘了自己是太守的如夫人。

蔡太守卻對她很懷疑，這天他又要出門，仍舊借口說回屋取檳榔袋，悄無聲息地潛入內室。珍珍端坐在織布機前，纖纖玉手穿梭織絹。

太守緩步走到珍珍身邊，照例用手掩住她的眼睛。珍珍大吃一驚，但能聽到“托托”的靴聲，知道是男子的腳步聲。

誰人竟敢如此冒犯！珍珍心中大怒，將手中的梭子猛地向后一擊，不偏不倚正好打中太守的嘴，兩顆門牙被打落了。蔡太守痛得上躥下跳，滿嘴都是鮮血，全府上下亂作一團。

珍珍自知做事魯莽，趕緊跪在地上請罪。太守用手掩著嘴，又是慚愧又是好笑。

夫人匆忙趕來，笑罵他說：“呆郎君，你怕戴綠帽子，就一定要用老辦法來試她嗎？她就算再笨，也該知道前車之鑒呀?！蓖诺姆蛉藗兟犝f了此事，沒有不捧腹大笑的，因此也戲稱珍珍為折齒佳人。

后來聽珍珍的舊鄰居說，珍珍在出嫁前，有天晚上坐在臺階上搗衣， 有個無賴鄰居從背后調戲她。

珍珍就用手中的木棒奮力一擊，把無賴的牙齒打落了。所以人們又稱珍珍為“女習鑿齒”（習鑿齒是東晉著名史學家）。

故事改編自《夜雨秋燈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