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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朝乾隆年間，舉人宋景玉，字東墻，喜歡逛青樓尋花問柳。他的新婚妻子王氏，是一個貌美的女子，剛成親時，宋生和妻子還算恩愛。誰知三天后，他又開始逛青樓，王氏只是婉言勸說丈夫要自愛，宋生就把結(jié)發(fā)妻子看作眼中釘并狠狠地咒罵，王氏便悶悶不樂，最后竟抑郁地死去。 宋生為妻子隆重地辦了喪事，心里雖然也非常難過，但還是我行我素，終日留戀青樓。他的好朋友趙君疑惑地問他：你的夫人也是大家閨秀，溫柔善良，要比青樓女子好百倍，你為什么要傷害她呢？我今天就是抱著和你斷交的決心才過來說你的，請你說清楚原因。 宋生說：我也不知道為什么，只要我進(jìn)入青樓，無論那妓女長相多么丑陋，在我眼里就變成了西施。就是我寫文章，一定到那我才會有靈感，如果在家，搜腸刮肚也寫不成一點(diǎn)東西。三天不進(jìn)青樓，我便日夜思慕，寢食難安，即使下地獄也難改變我這習(xí)慣。 趙君聽了便不斷地嘆息說道：今天我總算認(rèn)清你是什么人了。后來趙君便告誡身邊的朋友和親戚，不要和宋生聯(lián)姻。 但宋生還是要回家呀，也不能天天待在青樓中，家里沒有主婦也不行，但媒人都繞著他的門走，他一生氣，就花了一千兩銀子買了一美艷無比的女子做妾。剛把女子娶回家時，宋生也十分地寵愛她，誰知一個月后，他便又故態(tài)復(fù)萌，妾就小心翼翼地勸說他。 宋生立刻翻臉怒罵她：你這賤婢也敢說我，他不僅謾罵還拳腳相加，妾也受不了這樣的侮辱，過了沒有多長時間就含恨上吊自盡了。 街坊鄰居都相互警告說：“生女寧嫁山野村夫，也不嫁浪子宋東墻”。宋生知道大家這樣說他后，當(dāng)時也感到羞愧，但他又控制不住自己的這一嗜好，短短的兩年時間內(nèi)，家業(yè)已被他揮霍三分之一。  本鄉(xiāng)有一個叫卓二娘的寡婦，相貌一般，體質(zhì)贏弱，但特別聰慧。她讓媒人給宋生捎話，說自己愿意嫁給他以此來替他照顧家。宋生心想即使是寡婦也比沒有女主人強(qiáng)，他便高興地答應(yīng)了下來。鄉(xiāng)鄰都認(rèn)為二娘這是只甘受辱，但二娘卻泰然自若。 二娘嫁入宋家后，她親自操勞家務(wù)，絕不提丈夫以前的事情，宋生回來再晚，明知道他去了什么地方，她也不干涉，只說讓他注意身體。因此，宋生便有些慚愧地問妻子：我素來喜歡風(fēng)月，迷戀煙花，已成痼疾，恐怕不能治愈了，你為啥還要嫁給我呢？ 二娘卻嚴(yán)肅地說：我前夫每天都坐在家里不肯出門，看到漂亮的女子就滿臉通紅，我也經(jīng)常勸說他出去轉(zhuǎn)轉(zhuǎn)，可他死活不聽?，F(xiàn)在后夫你才像個爺們，再說了，你花的銀兩又不是我卓二娘的，為什么要阻攔你呢？ 那天，宋生在他家門口碰見馬媒婆，問：馬媽媽手中可有漂亮的女子？求你給我引薦，我絕對不會虧了你。馬媒婆說：宋郎不是才娶了二娘嗎？不怕家中的醋瓶子翻倒嗎？ 宋生得意地告訴馬媒婆，說二娘十分賢惠，她和別的女子不一樣，是少有的好女人。馬媒婆說：陶公祠畔棗紅門內(nèi)新搬來一位姓白的老媽媽，帶來四個貌美如花的女子，每個都是搖錢樹。大女兒已經(jīng)被一富商買去做了妾，四女兒最漂亮，我可以替你去引見，宋生聽了雀躍不已。 于是，馬媒婆就把宋生帶到到棗花門前，進(jìn)門只見庭院雅靜，馬媒婆掀開門簾，拉著宋生進(jìn)入客堂。眾丫鬟都笑著出來迎客，個個都長得非常嫵媚，宋生看直了眼，白老媽媽問馬媒婆：這是你之前提到的大財(cái)主嗎？馬媒婆說是。 白媽媽說：果然長得一表人才，我家四姑娘見了他準(zhǔn)會喜歡。宋生詢問四姑娘現(xiàn)在在哪里，白老媽媽說：她跟隨王大公子去看花了，估計(jì)半夜才能回來。然后就把宋生引進(jìn)四姑娘的房間，屋內(nèi)干凈整潔，妝臺脂粉，鏡邊釧釵，可見那四姑娘也是一愛美的女子。 過了一會，二姑娘和三姑娘回來。兩人的容貌甚是秀麗，對宋生十分殷勤，宋生便神魂顛倒地說：我就終老這溫柔之鄉(xiāng)了。馬媒婆趕緊暗暗地踩了他的腳說：四姑娘還沒有露面呢，不要叫她們小瞧了你。 說話間，丫鬟端上酒菜，都是山珍海味，又是奏樂唱歌，甚是熱鬧。二姑娘和三姑娘各顯所長。宋生得知她們分別叫倩云和停云，兩人在宴席上就對他暗送秋波，雖然宋生已被迷得顛三倒四，但他一想到四姑娘，就敷衍著她們兩。 聽到了外面的打更聲，才聽見一頂小花轎子抬了過來，丫鬟扶出一個美人，原來這美女就是四姑娘。她看上去神情疲憊。丫鬟把她扶到床上，她立刻就閉上了眼睛，宋生斜眼偷瞧，果然像馬媒婆說的那樣驚艷無比。  宴席結(jié)束后，宋生還是賴著不走。三姑娘說：老四已經(jīng)喝醉了，如果郎君不害怕老婆罵你，不如今夜暫時住在這吧。馬媒婆趕緊搭話說：他家的娘子可賢惠了，根本不干涉他在外夜宿。 三姑娘說：我愿意暫時代妹妹陪伴郎君，明天等妹妹酒醒了，我在把郎君交給妹妹。宋生此時也是這意思，就和三姑娘到了她的房間。只見三姑娘房間清雅脫俗，書桌上放著文房四寶，宋生驚訝地問：你是女秀才嗎？三姑娘謙虛地說：無聊的時候打發(fā)時間而已，登不上臺面。 兩人睡到日上三竿還未起床，直到丫鬟過來敲門來送茶點(diǎn)，才把倆人叫醒。宋生急忙詢問四姑娘，說又被李侍御的公子叫去了。此時宋生正迷戀著三姑娘，倒也不急著見四姑娘。 一會兒，老鴇就派丫鬟要夜合錢，宋生便很大方地寫了張紙條并簽名畫押，讓仆人回家向妻子二娘要錢。二娘見紙條的錢數(shù)就如數(shù)交給仆人，而且十分爽快。 這天，宋生帶著三姑娘從外面回來，發(fā)現(xiàn)四姑娘正偷看他寫的詩，宋生便判定四姑娘對他有意。三姑娘也看出了他的意圖，于是，她就笑著說：妹妹今天倒沒有和人相約，我代替她的期限到了。 當(dāng)天晚上宋生就住到了四姑娘的房間，四姑娘雖然嫵媚漂亮，但她非常傲慢無禮，又貪得無厭。宋生因迷戀她的貌美，所以也不在乎銀兩，對她是百依百順，她要星星絕對不會給她月亮，每天派仆人回家向二娘要錢。 一年以后，三姑娘生下一兒一女，二姑娘也給他生了兩個兒子，只有四姑娘沒有生育。三年多來，宋生一直沉迷于三姐妹之間，偶然回家看看，也常常見不到妻子二娘。家里人說她回娘家了，宋生聽了非但不慚愧，還自以為自己很了不起。 又過去了一年多，再向家里要錢，漸漸地拿來金釵金釧來抵錢了，后來拿書畫古玩變賣換錢以此來供宋生嫖宿消費(fèi)，再后來向二娘要錢，就變得推三推四，最后一文錢也不給了，宋生就大罵仆人。 仆人也很委屈，這天給他帶一冊帳薄說：娘子讓我給你傳話，家里的財(cái)產(chǎn)已經(jīng)被公子你揮霍一空，田地房宅都被賣掉了。宋生這才感覺事情的嚴(yán)重性，連忙仔細(xì)查看帳薄，上面清楚地登記著憑條取錢的年日日以及田地住宅被迫賣掉的售價。二娘還傳話說：我現(xiàn)在也只能在尼姑庵里討飯了。 宋生趕緊回家找二娘，門戶依舊，但已經(jīng)換了主人，新主人拿出二娘售房的文書讓他看。這時宋生忽然發(fā)現(xiàn)仆人也沒了蹤影，他也無計(jì)可施，妻子下落不明，再返回白家，已經(jīng)人去樓空。所有的東西已經(jīng)被搬走了，三個美人和孩子也消失不見，主人便對他下了逐客令。  宋生找不到住的地方，只能厚著臉皮向親戚朋友救濟(jì)，但他劣跡斑斑，時間長了便被拒之門外，最后只得住在一座古廟里。 從此以后，宋生就在城鄉(xiāng)間以討飯為生，穿著破衣爛衫，要飯兩年了，他再也忍受不了了，想一死了之，但又沒有自殺的勇氣。這天他突然想去偷，心想：即使被抓住了，也無非被關(guān)進(jìn)大牢，如果死到那里更好，總比自殺強(qiáng)。 于是，他就在深夜偷偷地翻越富家的圍墻，還沒有進(jìn)到室內(nèi)偷東西，就被幾個仆人抓住毆打起來，這時主人也出來察看。宋生一看原來是他朋友趙君，沒有想到自己竟然糊里糊涂偷到朋友家里面，趙君讓仆人住手，并吩咐說把他送到衙門治罪。 宋生便歇斯底里地喊叫說：有本事把我打死好了，我還得感謝你。趙君說：我不會打你的，如果承認(rèn)自己是賊并寫下依據(jù)，我就放過你。宋生此時并不想讓朋友把他送進(jìn)監(jiān)牢，那太丟人了，所以他就只得按照人家要求去做，趙君看了他寫的紙條后，仍舊不給宋生松綁，只是把他關(guān)到一潮濕的小黑屋里面。 趙君每天只給他吃兩頓冷粥冷飯，雖然不打罵他，但對他看管地非常嚴(yán)，根本無法逃出去，但宋生也不想逃跑，心想，這比外邊住得舒服。 不久，宋生好像聽見有人在呼喊自己的名字，接著宋生被帶到一臺階下并讓他跪下。堂上的人叫他抬起頭看看，原來是自家的大廳。東西兩邊坐著親戚和族人，妻子二娘穿著華麗衣裙站在房廊下，而白家的三個女兒站在二娘左右侍奉著，像她的丫鬟似的，宋生看了大吃一驚。 二娘說：沒有想到郎君竟然做了賊，真厚顏無恥，今天各位長輩都在這，你還有什么可說的？如果當(dāng)時我也苦苦地勸說你，那我就會重蹈覆轍死去，自取其辱，我才不會如此愚蠢呢。為了挽救你，我就租了一幢房子，買了三個漂亮女子，引誘你陷進(jìn)去不能自撥。 二娘又傷感地說：你自己也不動腦子想想，你在那白家住了四年，可曾見過其他嫖客的面，你讀了那么多書有什么用呢？你拈花惹草，嫖娼宿妓，自恃富豪，每天除了讓仆人回家拿錢，別的沒有任何正經(jīng)事可做，郎君祖上的家產(chǎn)己被你揮霍一空，現(xiàn)在你己淪為乞丐和盜賊，我所說的這一切都有你親筆簽字的證據(jù)。  因?yàn)槲以缫阎?，如果任你這樣揮霍，不久就會傾家蕩產(chǎn)，所以，我就督促男仆女傭耕種紡織，現(xiàn)在家里的財(cái)富比以前還要多，這是我的功勞，和你沒半點(diǎn)關(guān)系。 如果郎君從此能夠悔過，仍然回來做主人，白家的三個女子都是你的妾。但從今往后不許再拿一文錢，也不許跨出門檻半步，天天坐家享清福，否則，就請郎君有多遠(yuǎn)走多遠(yuǎn)，我現(xiàn)在也有兒女，可光宗耀祖。 今天族人和長輩都在，請郎君趕快做出決定吧。宋生此時也心明如鏡，對他過去做過的事情后悔得要死，連忙對天賭咒發(fā)誓，一切都按照妻子二娘所說的去做。親戚和族人對二娘的睿智贊嘆不已，然后紛紛離去。 二娘便親自為丈夫沐浴更衣，從此就把他羈留在家中，每天只能在妻妾之間周旋。宋家越來越富裕，田地更加寬廣。三個兒子也先后考取了功名，盡管宋生知道，當(dāng)初馬媒婆引他見白家女兒，這都是二娘一手策劃的，但想恨也恨不起來。 宋生到了八十歲高壽時，依然在家抱著孫子玩耍，但他始終不敢踏出門檻半步。（故事改編自《夜雨秋燈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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