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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幾年沒有三月份回去了,時間久了,完全忘記了家鄉(xiāng)四季的變化,除了偶爾午睡醒來會有回到家鄉(xiāng)夏日的恍惚感。這里依然寂靜,靜到很少看到人影,靜到能聽到各類動物的聲音。時間在這些人身上停滯,衰老卻清晰可見。 從坐上車開始,入眼的就是遍地的油菜花,一點不低調(diào),即便是路邊野生的一小朵,也開得招搖。熱烈的黃,即便在雨霧朦朧中也很扎眼。有的長在河畔,有的藏于山間,有的生在路旁。只要有顆種子,便能扎根,或許對植物來說,到處都是歸宿,而人,非得四處飄蕩、走南闖北才謹(jǐn)慎落腳。記得以前說來生做棵樹,長在峭壁之上,大概也能傲覽群山。 越大了越喜歡往田野鉆,免除了那些勞作的煩惱,野外的一切都顯得可愛,連枯枝敗葉都能看成詩。一個人在遍地的油菜地胡竄,身上沾滿了花粉。冬季枯干的小河,漲滿了水,沿岸也長出齊整肥碩的綠草。藍天白云映襯下,適合大夢一場。以前從未覺得這些景色美麗,都當(dāng)作平常,如今在別人口中聽到對油菜花的稱贊,也認真審視自己的審美。家里大人依然對那些絡(luò)繹不絕觀賞油菜花的人表示不理解,他們看到的是果實的價值,而游人才會專注花開時的美麗。如今回去,更像是一個游客。 不變的是風(fēng)景,花依然會如期開放,清晨依然會聽到鳥鳴,變化的只是人。 十幾年讀書用的課本被父母堆砌在房間角落,翻找中看到一直沒有找到的他人送的書籍,內(nèi)心泛出一絲驚喜,像是某些東西失而復(fù)得。在初中英語筆記本中找到一張白紙,被上面寫有的暴戾的文字驚嚇到了。那上面諷刺著虛偽的事實,叫囂著中國需要第二個魯迅,語氣中有堅決感又似乎有種悲涼感。已經(jīng)想象不出寫下那些文字的我是怎樣的一個小女孩,閉塞小地方,未經(jīng)世事,沒有體驗,又何來那般體悟?大概是年少時發(fā)生的一點小事就以為是大禍臨頭了。那樣的暴戾、狂妄后來再也沒有了,此后大概也很難再有?,F(xiàn)在趨向平和,趨向內(nèi)心的自持自制。 他們提及一些往事,其中依然有種種誤解,沒有再做多余的解釋,只是沉默專注手中的事。小時候那次誤解至今依然無法澄清,以前或許會急著跺腳自顧自解釋,或者是沉默不語滿臉通紅。現(xiàn)在不再有那種躁動,成年人了,委屈這東西就算有,也天生該隱藏起來,而被理解,也不是必須的了。內(nèi)心的那些曲曲折折,委婉表達或真情流露,怎么能苛求別人就一定要懂呢。很多事情解釋不清,也就沒有言語的必要。漸漸欣賞那些懂得克制語言的人,懂得什么時候的幾句話能夠活躍氣氛,也懂得什么時候盡量減少言語,只去傾聽。有些話語令人感覺舒服,有些話語就顯得聒噪了。 一個能和別人相處舒適的人,一定也懂得怎樣讓自己活得安然。 我漸漸遠離那里,不再為每次回去時那種寂靜感到悲涼,它或許就該是那樣,它的寂靜不過是它獨有的特性,熱鬧在那里反倒顯得不合時宜??倳腥嗽谀抢锍錾部倳腥嗽谀抢锼廊?。只是人,越走越遠,偶爾停留,不再是當(dāng)年模樣。不再執(zhí)著于不變,不再糾纏于“初心”,世事龐雜,每個人都會有一面被塑造成自己不認識的模樣。 哪會丟了自己,只要自己愿意回頭尋找,彎腰撿拾,總會找到。比起過去,我更喜歡現(xiàn)在豐盛自知的自己。 圖 / 常玉 春陰/三三 單純?yōu)樽约憾鴮懙墓媚?,因為怕自己有一天會失憶,所以不停記錄。偶爾寫得熱淚盈眶,偶爾寫得滿臉糾結(jié),但更多時候是平靜與歡喜。不淵不博,所知甚少,希望在文字中遇見更多美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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