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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些年來,聲樂大師班、聲樂大師課等聲樂講座在全國風行,不少聲樂學習者與愛好者沉迷其中,想從中獲取技術、藝術表現(xiàn)的“絕招”,或是與名家、名師零距離接觸一把,以滿足崇拜之情。那么,從聲樂學習的本質而言,“誰在講”“如何講”“如何聽”,也就是“什么水準的人在講”“講的人究竟講的是什么”“聽的人到底在聽什么”,實實在在地擺在了兩者面前。 師者與授課 盡管多數(shù)歌唱家或聲樂教師不愿接受“大師”這個其實難副的盛名,但主辦方依然固執(zhí)地堅持,一是顯得層次高,二也是為了顯示對講課者的尊重,不管怎樣,中國的“聲樂大師班”已然如火如荼,“聲樂大師”的隊伍亦是浩浩蕩蕩。其實,施教者本人心里應該明白自己的能力,特別是其對社會產生的影響。前日,一位在中外音樂界卓有成就的資深老者跟我說,現(xiàn)在中國聲樂界不知可有反思,大師、博導成堆,不知能研究什么? 實話實說,中國聲樂在近二十余年中取得了令人欣喜的進步,也出現(xiàn)了多位在國際聲樂舞臺上披荊斬棘的歌唱家,他們舉起了中國聲樂提升的旗幟,讓聲樂教育者和學習者看到了中國聲樂欲與世界接軌的希望。2020年,在中國政府有力的管控下,新冠肺炎疫情得到了有效的遏制,從而使得諸多中國歌唱家在中國本土得到了更多在線上與線下施展自己演唱和教學的平臺,同時,也給聲樂學習者提供了絕好的觀摩、學習機會。 亦是實話實說,在中國聲樂發(fā)展的進程中,“不能做示范演唱”和“不著邊際地示范演唱”的“大師”也伴隨著這個時代產生。 其實,聲樂教學過程是極其復雜的。在我看來,對于那些在或曾經(jīng)在聲樂演唱方面卓有成就的歌唱家、教師而言,在聲樂教學中對學生講經(jīng)歷、講過程,是一種啟發(fā)手段,但是不能用你眼下最佳的演唱結果或是你想象中的標準要求學生。一些仍在一線演唱的授課者,不求過程而急于讓學生“瞬間茅塞頓開”,這會讓學生在今后的歌唱生涯中吃盡苦頭;而那些“不能做示范演唱”憑著想象和某種經(jīng)驗施教的歌者、教師,還是應以商榷的態(tài)度與受教者溝通為宜,千萬不要輕易要求受教者去做你歌唱經(jīng)歷中“壓根沒有做到過”的事情。正所謂,為人師表,率先垂范。以身作則、言行一致理應是聲樂教學的第一準則。 認知與巧學 作為學生,聽大師課首先要知道向施教者“學什么”,然后要明白“怎么學”。 眼下大師課顯現(xiàn)的狀況是,聽“大師”講課,聽內容的少;聽“大師”唱,蹭“大師”知名度的多。在大師課或是平時的聲樂課上,很少見到學生向老師提問:“在您的演唱生涯中,有沒有遇到過我現(xiàn)在這樣的困惑,您是怎么解決的?”他們似乎不敢問施教者,在聲樂藝術的征程上,是否也曾經(jīng)“喉音很重”,是否曾經(jīng)“聲音與氣息脫離”,是否曾經(jīng)“前后鼻音不分”,是否曾經(jīng)“尖團字不分”,是否曾經(jīng)“高音上不去,低音下不來”。他們極其感興趣而又敢大膽提問的問題似乎只有一個:“您能把唱高音的絕招告訴我嗎?”似乎聲樂學習或聽大師課只有一個目的,就是要“討個絕招把高音鼓搗上去”。 我曾在不同的場合對聲樂學子講,唱高音沒有絕招,然而信者寥寥,甚至有人覺得我是“沒招”所以才這么說。1997年我在羅馬旁聽聲樂課,男高音老先生六十有五,高音便利無比,但無論怎么給上課的學生示范,那個學生按照老師的聲音拼命一個小時,高音死活還是上不去;2019年在北京聽了一回聲樂課,女高音施教者高音輕巧如“探囊取物”,但受教者按照施教者的辦法嗓子唱到嘶啞,結果也沒能與施教者期待的高音比肩。 這里有兩個特別重要但卻被聲樂學習者忽視的警示: 一、由于人與人的身高、體重以及結構不同,所以才會有音色的差異。改變自己的音色,向你聲樂偶像的音色靠攏,是人為改變自己自然發(fā)聲結構的危險舉動,當有人說你的聲音很像誰的時候,你就要問問自己是否在聲音的技術調整上出現(xiàn)了要毀掉你歌唱前程的重大問題。即使是受教者將施教者的技術、方法完全套用在自己身上,也不可能出現(xiàn)與施教者同樣的聲音。你需要向施教者學習的是技術、方法,絕不是模仿他的音色。 二、聲樂技術訓練是讓肌肉產生記憶的一種訓練,不可能在朝夕之間掌握。具體而言,它好比是運動學上俗稱的“專項體能訓練”,沒有一種良好的、合理的、長時間的訓練,歌唱技術不可能獲得,更談不上游刃有余。這就是歌者們經(jīng)常遇到的“昨天還好好的,今天高音就唱不出來了”,“上午高音還很方便,怎么到了下午就不行了”等等歌者對高音“稍縱即逝”之謎的疑問。 前面說到,在當今的聲樂大師課上,你會遇到一些“不能做示范演唱”和“不著邊際地示范演唱”的施教者。不能做示范的施教者,常常是給你一種“聲音形成”的提示,講解“聲音應該從哪里來到哪里去”。面對這種抽象的理論,施教者會讓聲樂這個在技術調整和藝術變現(xiàn)上本來就很抽象的藝術門類變得更加抽象,受教者的天賦如果不足以支撐自己的思維,會覺得這門藝術更加艱難。遇到這類施教者,受教者就要不斷地思考,不停地詢問。那么,當受教者遇到“不著邊際地示范演唱”的施教者又該如何對應呢?首先,中國的社會目前還解決不了某些時候“人情、權術代替學術”的現(xiàn)象,這其實是一種腐敗,但無奈聲樂教學是一件“永遠不會出人命”的事情,所以到眼下為止尚無法可依。然而“不著邊際地示范演唱”的確害人不淺,就是因為他是“大師”,哪怕是超乎人的聲音范圍聲嘶力竭地喊叫也仍被熱捧,某些明明不正確的外語發(fā)音也被哄抬為地道……對于這些,圖名的學生可以蜂擁而至,圖藝的學生只能能躲就躲。 繁榮與規(guī)范 我們經(jīng)常會聽到大家抱怨:演出市場不景氣,學習聲樂找不到飯碗,但就目前的勢頭來看聲樂學習者有增無減,甚至呈十分繁榮的景象。 面對繁榮的聲樂市場,無論是藝術培訓機構還是高等音樂藝術院校、師范類高校、綜合大學的音樂藝術專業(yè),他們對聲樂教師的需求量都增加了,對聲樂教師的畢業(yè)院校、學歷、學位也有了更高的要求。那么,聲樂大師班的“大師”標準如何定位?“大師”有無水準誰來斷定?出自名校、懷揣學歷學位是否就是聲樂執(zhí)教的保證?這些現(xiàn)實問題,尖銳地擺在了我們面前,進而引起人們對部分“聲樂博導”的含金量產生質疑。 筆者通過視頻聽過不少大師課,有些師者著實德才兼?zhèn)?、名副其實,他們能帶給學生很多有益的點播;也見過一些師者自己的演唱能力很強,但對前來求教的學生無計可施,不善傳道受業(yè)解惑之道;還見過個別“大師”滿腹經(jīng)綸,說的比誰都明白,四處指點江山,但自己從未解決過自己歌唱的問題。其實,高校用人執(zhí)教,對學歷、學位的要求是時代發(fā)展和學術提升的需要,但前提必須是“與學歷、學位一致的聲樂演唱能力、舞臺掌控能力和教學能力”,就目前的現(xiàn)狀而言,高學歷與能力的不吻合,拿著(其中不乏在國外混來、買來的)博士學位,沒有或是演唱能力低下者、沒有或是舞臺實踐經(jīng)驗匱乏者進入了高校,成了時下某些高校用人機制的病癥,這對今后的中國高等聲樂教育勢必產生負面影響。 博士生導師是學術傳授者的頂級職位,當下某些“聲樂博導”備遭質疑,一如前述音樂界資深老者所言,“大師、博導成堆,不知能研究什么?”近來更是聽到有人議論,某些“聲樂博導”從未經(jīng)歷過自己指導的聲樂博士生的經(jīng)歷,比如演唱能力、曲目量、研究內容、研究范圍、外語能力、舞臺經(jīng)驗等,除了年齡比學生大上兩三輪,其他方面都遠不及自己的博士生。那么,他們該如何指導?指導什么?在這個世界上,有師者令人尊敬,也有師者讓人擔心,如長此以往,我們部分聲樂施教者頂戴的各種光環(huán)可能會成為笑柄。 聲樂藝術之途,道阻且長,無論是施教者還是受教者,踏實、誠信和對知識的尊重永遠是第一要義。上述問題屬聲樂發(fā)展道路上的問題,有些問題短時間內尚不容易規(guī)范,但終有一日必然得以規(guī)范,且必須規(guī)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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