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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薦了幾期各色的正念書寫行動營(看這里),產(chǎn)品團隊要找學員做效果評估,問我有沒有感興趣的題目想了解。我還真有一個問題—— 有哪些「你早就知道,實踐起來才發(fā)現(xiàn)不容易」的道理? 之所以對這個問題感興趣,是因為平時寫文章老收到一類評論:「這不是XXX說過的/書里的XXXXX觀點嘛」,「看到開頭就猜到會這么說了」。意思是你說的都是老生常談,我都懂。這些評論弄得我怪不好意思的,總擔心浪費了讀者時間。而且我知道他們說的也是對的,確實沒什么新意。 但是另一方面,他們努力表達失望,說明他們還沒有被滿足,他們渴望獲得更有用的信息。
順便說一句,不只是我的讀者,很多常看心理學公號的人都達到了這種境界——什么道理都懂,同時也不滿足。我在公號的讀者中招募過團體,團體咨詢師帶完后都對我有個反饋:「跟普通的團體不一樣」。我問怎么不一樣法,他們說:「每個人都是評論員,一有問題,都知道該怎么做。」 沒說出來的后半句是:「但是也沒做到?!?/p> 所以我想,可能我寫文章跟美食博主差不多,大閘蟹是什么滋味,光靠寫沒有意思,拍照片拍視頻也不行,放出這些信息都是為了鼓勵對方去嘗,嘗到了才是嘗到了。有的心理學理念也是一樣。 
??“光看到有啥用啊?”
說回這個調(diào)查,行動營反饋給我的答案中,有各種各樣的「知道這個道理,但是做不到」: 要接納自己的不完美;
不評判; 先完成,再完美;
相信自己是值得被愛的; 不迎合,不討好;
允許我有負面情緒;
…… 道理都是對的,實際做起來常常有無從下手之感。因為道理只是告訴你「應該」做到什么樣,卻沒有指出怎樣通往這個目標。而我們遠遠看著一個目標又無路可走的時候,那些熟悉的策略——沮喪、挫敗、自我譴責、焦慮——就輪番用上了。 拿一位學員的答案舉例子: 因為自己長期抑郁的緣故,也對各種治療方式有一些了解,經(jīng)常會看到這樣的話:“對一些于自己生活不產(chǎn)生直接影響的問題,沒必要投入過多的精力去思考糾結(jié),否則只會消耗自己”,每次看到這樣的話,認同觀點的同時又會產(chǎn)生一種負面的情緒:原來又是我做不到啊,做到的話應該就能輕松很多了,嘆氣。
道理當然是有道理,卻讓她更挫敗。 想一想也容易理解。要是有人給我提建議,說「只要保持配速3,跑一萬米,你的體重就減下來了」,我一定覺得他是在消遣灑家?!獜U話!這是對專業(yè)運動員的要求,你當是把大象裝冰箱里嗎?但是別人說「你只要不投入過多的精力思考糾結(jié),就可以避免消耗自己……」的時候,很多人聽不出它使用了類似邏輯。把一件需要大量訓練才能實現(xiàn)的事,用一種輕飄飄的口氣說出來,仿佛是一個「你想做就能簡單實現(xiàn)」的人生忠告。做到這一步是需要能力的。我喜歡「能力」這個隱喻,讓人聯(lián)想到訓練之類的事,一分付出一分收獲。不妨把話說開——就是有人做得好,有人做不好。一篇文章不可能帶給你這種能力,但如果我們知道存在這么個東西,至少不會再責備自己。我逐漸意識到一點——這種“應激反應”其實完全是可以自我掌控的,區(qū)別就在于我“反應太快了”,或者說“反射弧太短了”,我直接跳過了中間過程,從過去的生活經(jīng)驗里盲目的提取了似乎適應于當下場景的感受,強行施加給自己,并且?guī)缀醪皇芸氐刂苯臃烙磽簟,F(xiàn)在練習了3個月不到的樣子,但是我已經(jīng)可以慢慢學著感受自己當下的情緒,試圖去厘清情緒和事件,針對性的去關照情緒,去應對事件。 遇到事的時候,人們會按照自己的習慣,做出瞬間的反應。沒經(jīng)過訓練的人,這種反應甚至都不能稱為是「反應」,因為他幾乎無法意識自己的參與。——在渾然不覺的時候,反應就自動完成了。還是拿跑步舉例子:一個人跑著跑著,感到氣短、乏力、眼冒金星,他會想「我受不了了,我要停下來」,于是自然而然地已經(jīng)停了下來。而經(jīng)過一定的訓練之后,他才有一個意識:「哦!我跑到這個程度,身體自然就會有這些感受?!?/section>必須意識到這一點,他才有選擇的空間:我是現(xiàn)在停下來呢?還是帶著這些感受繼續(xù)跑?所以專業(yè)運動員跑得遠。他其實也痛。要說比常人耐痛嗎?也不見得。他們只是有能夠力選擇。以前我也講過,村上春樹的《當我談跑步時我談些什么》里引用過一句有意思的話,叫做:「Pain is inevitable, suffering is optional」,據(jù)說是跑者們的精神法寶。直譯為:痛是不可避免的,苦難是可以選擇的。但我更喜歡用大白話來說:痛反正是要來的,要不要被它困住你說了算。它常常讓我想起,維克多·弗蘭克爾有一句類似的名言:「在刺激和反應之間,有一片空間。在那片空間里,我們有能力選擇自己的反應?!?br>弗蘭克爾就是那位從納粹集中營里活下來的心理學家,由他講出這句話,當然再有說服力不過。「痛」就是一種刺激,刺激來了,不一定要以習慣的方式來回應,比如吱哇亂叫「痛痛痛!」——人是有選擇的,意識到這一點,你可以選擇忍住不叫,甚至笑出來。有人哭,有人笑;有人糾結(jié),有人不糾結(jié);有人低頭,有人昂頭;有人痛不欲生,也有人咬咬牙,該干什么接著干什么。跑者也是痛的,他們選擇繼續(xù)跑。弗蘭克爾則會說:「我?guī)缀跻懒?,但我選擇繼續(xù)活下去?!?/section>但我贊美的首先不是他們的勇氣,而是他們居然有這種能力,硬生生地在「痛」和「痛苦」之間鑿出一片空間。同樣的道理我也懂,很多人都懂,但刺激出現(xiàn)的時候我們一秒鐘就進入了最習慣的反應。這就是差距,我猜它跟彈跳力或者爆發(fā)力一樣,如果不是天賦異稟,就一定需要反復訓練。訓練的方法并不難,就是正念。如實覺知自己當下的狀態(tài)。把它作為一種對自我的關照。當然會時不時地發(fā)現(xiàn)自己陷入某種情緒,激活了某些念頭,或是自動采取了特定的行為。倒是不用苛責,看到自己有這些反應即可?!绻軓哪切┯赂业娜松砩蠈W到什么,那就是看到這種持續(xù)的練習最終會帶來這樣的好處:有能力在產(chǎn)生痛苦的瞬間,讓反應速度慢下來,看到自己正在干什么,并意識到到「這是我的選擇,我也可以不選」。痛是不可避免的,但我們會有大一點的空間。你可能會說:嗨!不就是正念嘛,增強自我覺知,這個原理我知道,我練習過一次、兩次……但是用處不大,小事情還可以,一旦遇到大事就……但我想說,你每天練,練習一個月,然后再練一個月,再一個月??倳幸惶炷銜庾R到:原來我是習慣性地產(chǎn)生了「我做不到」的想法,我害怕面對。那只是我的一種反應,而我現(xiàn)在也有別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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