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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么“現(xiàn)代唯物主義”不是哲學

 悲壯的尼古拉斯 2020-10-14
恩格斯將馬克思和他的唯物主義稱為“現(xiàn)代唯物主義”;很多學者都認為現(xiàn)代唯物主義是一種哲學。然而,恩格斯明確指出,“現(xiàn)代唯物主義”“已經(jīng)根本不再是哲學,而只是世界觀”。因此,說現(xiàn)代唯物主義是哲學,至少在字面上與恩格斯的表述不符。通過進一步分析我們還會發(fā)現(xiàn),對“現(xiàn)代唯物主義是哲學”這一論斷的論證存在著邏輯錯誤和邏輯困難。無論在字面上還是在邏輯上,現(xiàn)代唯物主義都不是哲學,而只是世界觀。
 
一、“現(xiàn)代唯物主義是哲學”論證的邏輯錯誤

在諸多馬克思主義著作和論文中,“現(xiàn)代唯物主義是哲學”并不是作為專門被論證的命題而出現(xiàn)的,往往都是作為論證其他命題的前提而存在,而它本身仿佛是不證自明的。但是,這個命題的真實性并非顯而易見,無論使用這個命題的作者是否自覺,它都依賴于一定的論證。在對這個命題的論證中,存在著諸如偷換概念、循環(huán)論證、違反三段論推理規(guī)則等邏輯錯誤,同時它也與馬克思、恩格斯的另一些命題互相矛盾。

(一)偷換概念并循環(huán)論證

有文章指出,“馬克思主義哲學的創(chuàng)立,表明作為科學之科學的舊哲學的消滅,而哲學仍然以世界觀的形式作為自身的存在方式并真正發(fā)揮哲學的作用。”這段論述是對恩格斯下述論述的推論或解釋,恩格斯指出,“現(xiàn)代唯物主義”“已經(jīng)根本不再是哲學,而只是世界觀,這種世界觀不應當在某種特殊的科學的科學中,而應當在各種現(xiàn)實的科學中得到證實和表現(xiàn)出來。因此,哲學在這里被‘揚棄’了,就是說,‘既被克服又被保存’;按其形式來說是被克服了,按其現(xiàn)實的內容來說是被保存了。

恩格斯認為現(xiàn)代唯物主義這種世界觀,不應當在某種特殊的科學的科學中表現(xiàn)出來,在《路德維?!べM爾巴哈和德國古典哲學的終結》(簡稱“《終結》”)中他也指出,“馬克思的歷史觀”和“辯證的自然觀”“結束了歷史領域內的哲學”,并“使一切自然哲學都成為不必要的和不可能的”。在這個意義上,說“現(xiàn)代唯物主義的創(chuàng)立,表明作為科學之科學的舊哲學的消滅”是符合恩格斯原意的,但該文章卻將“現(xiàn)代唯物主義”偷換成了“馬克思主義哲學”,實際上就是未經(jīng)任何證明地默認了“現(xiàn)代唯物主義是哲學”。

此外,在恩格斯的論述中,哲學的現(xiàn)實內容指的是唯物主義觀點,而其形式就是哲學本身,但這種形式卻被世界觀這種形式所取代。所以,是“現(xiàn)代唯物主義以世界觀的形式作為自身的存在方式并真正發(fā)揮世界觀的作用”,而不是“哲學仍以世界觀的形式作為自身的存在方式并真正發(fā)揮哲學的作用”。這里仍然默認了“現(xiàn)代唯物主義是哲學”。
還有文章在引證恩格斯關于現(xiàn)代唯物主義的這段論述時自覺到了這段論述對于馬克思、恩格斯唯物主義的性質是一個“最為嚴峻的理論問題”,并追問“不再是哲學的世界觀還是否是哲學?與世界觀相區(qū)別的哲學是何種哲學?作為世界觀的哲學又是何種哲學?”文章認為恩格斯對此給出了回答:與世界觀相區(qū)別的哲學是一種“特殊的科學的科學”;作為世界觀的哲學則是“在各種現(xiàn)實的科學中得到證實和表現(xiàn)出來”的哲學。
然而,在恩格斯的論述中,相互區(qū)別的是“哲學”和“世界觀”,而不是“與世界觀相區(qū)別的哲學”和“作為世界觀的哲學”,這里顯然是把“世界觀”偷換成了“作為世界觀的哲學”。世界觀確實“應該在各種現(xiàn)實的科學中得到證實和表現(xiàn)出來”,但恩格斯并沒有說它是“在各種現(xiàn)實的科學中得到證實和表現(xiàn)出來的哲學”。這里也是默認了“現(xiàn)代唯物主義是哲學”。

不只是偷換概念,在這段論述里還存在著循環(huán)論證。該文章要回答的問題是“不再是哲學的世界觀還是否是哲學”,而其給出的備選答案要么是“與世界觀相區(qū)別的哲學”,要么是“作為世界觀的哲學”,無論如何都是哲學,所以不管答案具體是什么,現(xiàn)代唯物主義都不得不是哲學了。既然結論已經(jīng)包含在前提中了,那么追問“不再是哲學的世界觀還是否是哲學”也就沒有意義了。

再如,《終結》通常被視為“恩格斯闡述馬克思主義哲學基本原理的重要著作”。而事實上,恩格斯在這部著作中使用了多種方式去稱謂馬克思和他的觀點,如“我們的觀點”、“馬克思的世界觀”、“新世界觀”等等,但唯獨沒有將其稱為“哲學”。所以,應該說“《終結》是恩格斯闡述馬克思和他的基本觀點,或馬克思的歷史觀和辯證的自然觀,或現(xiàn)代唯物主義的重要著作”。有的文章不僅不對這些說法加以區(qū)分,反而特別說明:“在本文中,馬克思主義(哲學)、歷史唯物主義、唯物主義歷史觀、新唯物主義、新哲學同義,可以無差別交替使用,都指稱馬克思與恩格斯于1845年左右創(chuàng)立的唯物主義哲學。” 

在上述文本中,現(xiàn)代唯物主義不經(jīng)有效證明就被默認為是哲學,而這種默認所依賴的論證卻是基于偷換概念或循環(huán)論證,這樣的論證在邏輯上是無效的。

(二)違反三段論推理規(guī)則

上述諸文本通過偷換概念或循環(huán)論證“解決了”“現(xiàn)代唯物主義是不是哲學”這個問題,或者更準確地說,使這個問題不成為問題。但這樣并沒有使“現(xiàn)代唯物主義是哲學”這個命題獲得先天的真實性,這個命題依然依賴于一定的前提和推理才能得以確立,只不過這個推理過程并未得到學者們的注意,或因其似乎過于明顯而被省去了。但我們還是能夠在這些文本中發(fā)現(xiàn)被隱藏的推理過程。這樣的推理至少有兩個,分別圍繞“唯物主義”和“世界觀”而展開。

第一個推理以“唯物主義”為中項:
大前提:哲學要么是唯物主義,要么是唯心主義;
小前提:現(xiàn)代唯物主義是唯物主義;
結  論:現(xiàn)代唯物主義是哲學。

這一推理過程是一個選言推理,同時也是一個三段論推理,其形式是P-M,S-M,S-P,是三段論的第二格。這一格有一個特殊規(guī)則是,兩個前提必有一個是否定判斷。然而在這個推理中,兩個前提都是肯定判斷,違反了第二格的推理規(guī)則,所以這是一個無效的推理。當然,在恩格斯的語境中,大前提和小前提都是真命題,但由于推理是無效的,所以結論并不能被必然地推出。

另一個推理以“世界觀”為中項:
大前提:哲學是一種世界觀。
小前提:現(xiàn)代唯物主義是一種世界觀。
結  論:現(xiàn)代唯物主義是哲學。

這一推理是一個直言三段論,同樣是第二格,推理的無效之處同樣在于違反了前提中必須有一個否定判斷這一規(guī)則。兩個前提都是真命題,但由于推理是無效的,所以結論也不能由前提必然地推出。

盡管至此還不能證明“現(xiàn)代唯物主義是哲學”是假命題,但我們已經(jīng)指出這一命題由以得出的兩個可能的推理都是無效的。而在具體的論文中,這樣的推理過程的確是隱含地存在著的。

比如有文章提出,恩格斯在《終結》中在歷史上第一次回答了什么是馬克思主義哲學這個問題。我們已經(jīng)考察過,恩格斯在《終結》中從未使用“哲學”一詞去稱謂馬克思和他的觀點,那么該文章為什么還堅持將他們的觀點稱為“馬克思主義哲學”呢?應該說這并不是因為沒有注意到恩格斯未稱他們的思想為“哲學”,而是文章默認了一個推理過程,由此“邏輯地”推出了他們的觀點是哲學。文章認為,恩格斯以其所提出的“哲學基本問題”為線索,確定了馬克思主義應當歸屬的哲學陣營。因此這里暗含的推理就是,全部哲學都分屬于兩個陣營,要么是唯物主義陣營,要么是唯心主義陣營;馬克思主義屬于唯物主義陣營;所以馬克思主義是哲學。前文我們已經(jīng)運用三段論推理規(guī)則指出了這個推理的無效性,這里我們可以更為形象地類比說明:全部鴨子都分屬于兩個性別,要么是雄性的,要么是雌性的;公雞是雄性的;所以公雞是鴨子。這個推理的荒謬是顯而易見的。

因為唯物主義和唯心主義作為關于世界本原問題的總觀點,亦即一種世界觀,未必只能通過哲學思考而得到,神學也可以得出唯心主義的世界觀,科學也可以得出唯物主義的世界觀。世界觀是一種觀點,而哲學、神學、科學是獲得這些觀點的方式。所以馬克思、恩格斯的觀點——現(xiàn)代唯物主義——是唯物主義,也是一種世界觀,但不必是哲學。

當然,僅就現(xiàn)代唯物主義是唯物主義,而唯物主義可以由哲學得出也可以不由哲學得出而言,還不足以證明現(xiàn)代唯物主義就不是哲學。但恩格斯已經(jīng)明確指出,“現(xiàn)代唯物主義,……已經(jīng)根本不再是哲學”,所以,舉證的責任就落到主張“現(xiàn)代唯物主義是哲學”的學者身上,而上述三段論推理顯然起不到證明其主張的作用。

(三)與已知命題互相矛盾

以上只是說明主張“現(xiàn)代唯物主義是哲學”的學者并未有效地證明他們的主張,但并未證明現(xiàn)代唯物主義不是哲學。這里我們考察恩格斯對哲學發(fā)展歷史階段的劃分,并嘗試分析現(xiàn)代唯物主義是否至少處于其中一個階段。如果答案是否定的便可以證明,若接受恩格斯的劃分,則現(xiàn)代唯物主義不是哲學。很多學者都以恩格斯提出的“哲學基本問題”為依據(jù),自覺或不自覺地得出“現(xiàn)代唯物主義是哲學”的結論。比如前文已提到的通過將馬克思主義歸入由“哲學基本問題”所劃分的一個陣營而作出的證明,也有學者依據(jù)恩格斯所說的“還留下的哲學”的論斷而作出證明。

然而,“現(xiàn)代唯物主義是哲學”這個論斷卻與恩格斯關于“哲學基本問題”的相關論斷是矛盾的。恩格斯提出,“全部哲學,特別是近代哲學的重大的基本問題,是思維和存在的關系問題。”有學者據(jù)此認為,思維和存在的關系問題就是古往今來全部哲學的基本問題。但恩格斯對于哲學還有另外一番界說:“馬克思的歷史觀……結束了歷史領域內的哲學,正如辯證的自然觀使一切自然哲學都成為不必要的和不可能的一樣。”恩格斯認為,哲學“已經(jīng)從自然界和歷史中被驅逐出去”了,哲學“要是還留下什么的話,那就只留下一個純粹思想的領域:關于思維過程本身的規(guī)律的學說”。

由這兩段論述可以看出,在恩格斯看來,全部哲學史可以劃分為兩個階段,第一個階段自古代直到馬克思的歷史觀和辯證的自然觀的建立,在這一時期,哲學是以思維和存在的關系問題為基本問題的學說;而這之后,哲學就轉變?yōu)橐运季S過程本身的規(guī)律問題為基本問題的學說了。這兩個階段在時間上是連續(xù)的,所以如果現(xiàn)代唯物主義是哲學,那么它必然屬于其中之一。

現(xiàn)代唯物主義是以思維和存在的關系問題為基本問題的哲學嗎?在恩格斯看來,思維和存在的關系問題已經(jīng)得到了解決。恩格斯指出,對于思維和存在有無同一性這個問題,少數(shù)哲學家持否定態(tài)度,而對“這些以及其他一切哲學上的怪論的最令人信服的駁斥是實踐,即實驗和工業(yè)”。比如從煤焦油里提煉出茜素,以及發(fā)現(xiàn)海王星,都駁斥了不可知論。雖然恩格斯沒有專門例證實驗和工業(yè)對唯心主義怪論的駁斥,但可以想見,星云學說、近代原子論、生物進化論等學說都會被恩格斯認為是駁斥唯心主義怪論的決定性力量。因此恩格斯才說,“推動哲學家前進的,決不像他們所想象的那樣,只是純粹思想的力量。恰恰相反,真正推動他們前進的,主要是自然科學和工業(yè)的強大而日益迅猛的進步。

如果現(xiàn)代唯物主義是以思維和存在的關系問題為基本問題的哲學,盡管其觀點是正確的,但它作為哲學而存在有什么意義呢?哲學家們無力最終解決自己的問題,至多只能提供天才的猜測,真正令人信服的解決則是由科學和工業(yè)提供的。更何況現(xiàn)代唯物主義的產生使得哲學被驅逐出了自然界和歷史領域,換言之,這兩個領域已經(jīng)不再需要哲學了,那么現(xiàn)代唯物主義若還是哲學,則也就不被需要了。

那么現(xiàn)代唯物主義是否是“還留下的哲學”呢?顯然不是,“還留下的哲學”是以思維過程本身的規(guī)律為對象的學說,而無論馬克思的歷史觀還是辯證的自然觀,都不是僅僅以思維過程本身的規(guī)律為對象的學說,它們主要研究自然存在、社會存在及其與思維之間的關系問題。這里可能造成誤解的是恩格斯對“關于思維過程本身的規(guī)律的學說”的進一步界說——“即邏輯和辯證法”。辯證法是馬克思主義的重要內容,這豈不表明馬克思主義中至少有一部分是“還留下的哲學”嗎?但是,第一,恩格斯對這種哲學的態(tài)度是十分勉強的,在界說它的時候使用的是虛擬語氣——“要是還留下什么的話,那就只留下……”,這是一種假設的情況,畢竟那個時代還沒有思維科學以驅逐思維領域中的哲學;第二,恩格斯曾指出,“辯證法就歸結為關于外部世界和人類思維的運動的一般規(guī)律的科學”,僅僅以思維過程本身的規(guī)律為對象的學說顯然不是這種真正意義上的辯證法,甚至都不具有獨立的地位,因為恩格斯認為“概念的辯證法本身就變成只是現(xiàn)實世界的辯證運動的自覺的反映”。

綜上,“現(xiàn)代唯物主義是哲學”這個命題與恩格斯關于哲學的一系列命題是矛盾的,如果不放棄后者,就不能接受前者;然而主張前者的學者們并沒有放棄后者。
 
二、論證“現(xiàn)代唯物主義是哲學”的邏輯困難

如果我們認真審視自己的推理過程,不偷換概念,不循環(huán)論證,嚴格遵守三段論的推理規(guī)則,我們就能證明“現(xiàn)代唯物主義是哲學”嗎?答案是否定的。因為如果我們接受現(xiàn)代唯物主義是哲學,我們就將陷入兩難的困境。這里我們以現(xiàn)代唯物主義的重要部分——馬克思的歷史觀——為例,來討論如果將其指認為哲學,將會遇到怎樣的邏輯困難。

馬克思的歷史觀通常被稱為“唯物史觀”,而出版于1859年的《〈政治經(jīng)濟學批判〉序言》通常被認為其中包含著馬克思對唯物史觀所作的“經(jīng)典表述”。這一表述“闡明了生產力決定生產關系、經(jīng)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筑、人們的社會存在決定人們的社會意識等歷史唯物主義基本原理,揭示了人類社會發(fā)展的一般規(guī)律,論證了舊的社會形態(tài)為新的更高的社會形態(tài)所取代的歷史必然性和必要條件”。對照馬克思的原文我們可以發(fā)現(xiàn),這些內容所對應的文本為,“人們在自己生活的社會生產中發(fā)生一定的、必然的、不以他們的意志為轉移的關系,……全部龐大的上層建筑也或慢或快地發(fā)生變革。”以及“無論哪一個社會形態(tài),……人類社會的史前時期就以這種社會形態(tài)而告終。

可以看出,原本在同一個自然段中的連續(xù)表述被分隔開來,中間還有一段表述被排除在了“經(jīng)典表述”之外。有學者反對《序言》給出了唯物史觀的“經(jīng)典表述”,而他在引用他所不認可的“經(jīng)典表述”的時候,恰恰也省略了這一段。可見,無論觀點如何,通常人們都不認為這段被省略的表述是唯物史觀的經(jīng)典表述,或者說都不把這段表述所給出的觀點當做唯物史觀的一部分。這段表述就是:“在考察這些變革時,必須時刻把下面兩者區(qū)別開來:一種是生產的經(jīng)濟條件方面所發(fā)生的物質的、可以用自然科學的精確性指明的變革,一種是人們借以意識到這個沖突并力求把它克服的那些法律的、政治的、宗教的、藝術的或哲學的,簡言之,意識形態(tài)的形式。我們判斷一個人不能以他對自己的看法為根據(jù),同樣,我們判斷這樣一個變革時代也不能以它的意識為根據(jù);相反,這個意識必須從物質生活的矛盾中,從社會生產力和生產關系之間的現(xiàn)存沖突中去解釋。

這段表述看起來與闡述生產力與生產關系等問題的表述很不一樣,那么它也是“唯物主義的經(jīng)典表述”嗎?答案是肯定的。第一,這段表示提供了一種歷史觀。“歷史”不僅指在時間上發(fā)生的事件,也指對這些事件的記述、解釋和研究,因而“歷史觀”也有兩層含義,其一是對歷史上(也包括未來)發(fā)生的事件、歷史中各種因素及其關系等的根本觀點,其二是對歷史記述、歷史解釋和歷史研究等的根本觀點,是對歷史研究的研究。這段表述表達了馬克思對如何研究歷史的看法,屬于第二層含義上的歷史觀。第二,這段表述提供的是唯物主義的歷史觀。這段表述表明,馬克思認為為了找到歷史變動的原因和社會變革的規(guī)律,我們必須研究它的物質基礎,而非其任何一種意識形態(tài)的形式。所以這段表述表達的是一種唯物主義的歷史觀。第三,這段表述與人們通常所說的“唯物主義的經(jīng)典表述”是異質性的。首先,“經(jīng)典表述”的對象是社會歷史中的某些因素或對象,如生產力、生產關系、經(jīng)濟基礎、上層建筑等,而這段表述的對象則是對生產力等對象的考察。換言之,“經(jīng)典表述”是對生產力等因素的考察,而這段表述則是對“對生產力等因素的考察”的考察。因此,這兩段表述所表達的內容是對象理論和元理論的關系。其次,“經(jīng)典表述”給出的是實然判斷,認為生產力事實上決定生產關系等等。這些判斷若成立,生產關系不被生產力決定等情況是不會發(fā)生的。而這段表述給出的是應然判斷,認為在考察社會變革時,必須(應該)把物質變革與意識變革區(qū)分開,判斷一個變革時代不應以其意識為根據(jù),而應以物質基礎為依據(jù)。即使這個表述成立,我們也可以不對這兩種變革加以區(qū)分,也可以只考察其意識形態(tài)的形式而不考察物質基礎。無論從對象理論和元理論的關系來說,還是從實然判斷和應然判斷的關系來說,這段表述與“經(jīng)典表述”都是異質性的。

綜上可以確認,“在考察這些變革時”這段表述反映了一種唯物主義歷史觀,而且它與通常所說的“經(jīng)典表述”是不同的,不能從其中邏輯地推出。可以說,唯物史觀至少有兩個方面、層次、性質的內容,長期以來人們并未給予它們同樣的重視。

一旦我們確認唯物史觀包含“我們判斷這樣一個變革時代也不能以它的意識為根據(jù);相反,這個意識必須從物質生活的矛盾中,從社會生產力和生產關系之間的現(xiàn)存沖突中去解釋”這一內容,我們就會發(fā)現(xiàn),承認唯物史觀是哲學將會使我們陷入一種兩難的困境之中。這個內容可以被理解為:對一個時代的意識形態(tài)的形式的研究對于揭示歷史變動的原因和規(guī)律來說是無效的;而哲學是意識形態(tài)的形式之一。或用恩格斯的表述更為明確:“一切社會變遷和政治變革的終極原因,……不應當?shù)接嘘P時代的哲學中去尋找,而應當?shù)接嘘P時代的經(jīng)濟中去尋找。”于是我們可以發(fā)現(xiàn):

如果這個觀點是正確的,那么作為哲學的唯物史觀就是無效的;
如果這個觀點是錯誤的,那么包含這個觀點的唯物史觀就是無效的。
或:
如不能在哲學中找到歷史變動的原因,那么要么唯物史觀是無效的,要么唯物史觀不是哲學;
如果能在哲學中找到歷史變動的原因,那么唯物史觀是無效的。

由此可見,唯物史觀要么是無效的,要么不是哲學。面對這一困境,我們可以設想多個可能的解決方案,以便在肯定唯物史觀有效的前提下,還能將其指認為哲學。

第一個方案實際上已為眾多學者多采用,那就是將“這段表述”中的“哲學”理解為“舊哲學”。當然,這也是偷換概念。不過我們還是可以具體考察一下這種方案。馬克思、恩格斯在一些文本中至少在字面上表達了否定哲學的立場,但是這種方案將其理解為僅僅是否定“舊哲學”,而馬克思和恩格斯則創(chuàng)立了“新哲學”并實現(xiàn)了“哲學革命”。換言之,馬克思、恩格斯否定的并不是哲學這種意識形態(tài)的形式本身,而是其中某些具體的意識形態(tài)內容,比如作為資產階級意識形態(tài)的“舊哲學”,但作為無產階級意識形態(tài)的“新哲學”則需要創(chuàng)立和發(fā)展。

然而馬克思和恩格斯在《共產黨宣言》中批判宗教、道德等的時候設想了論敵可能的反駁:“宗教的、道德的、哲學的、政治的、法的觀念等等在歷史發(fā)展的進程中固然是不斷改變的,而宗教、道德、哲學、政治和法在這種變化中卻始終保存著。”即這種觀點認為,具體的宗教觀念是可以發(fā)生更替的,但宗教這種形式本身卻不會消亡,道德、哲學等也是如此。但是馬克思、恩格斯借論敵之口表達了自己的觀點:“共產主義……要廢除宗教、道德,而不是加以革新”。也就是說并不是創(chuàng)立新的宗教觀念來取代舊的宗教觀念,而是取消宗教本身。這里的表述已經(jīng)相當明確,但遺憾的是,馬克思、恩格斯并未正面、全面地表達自己的觀點,并沒有以自己的口吻宣布,“共產主義要廢除哲學,而不是加以革新”。但這并不阻礙我們領會到這層含義。首先可以看出,馬克思、恩格斯同意論敵的責難,亦即借論敵之口發(fā)表了他們自己的觀點;更為關鍵的是,“廢除宗教、道德”并不是說僅僅廢除宗教和道德,而不廢除哲學、政治和法。否則在論敵的表述中提到“哲學、政治和法”就沒有任何意義了。這里很顯然是省略了“哲學、政治和法”,用“宗教”和“道德”指代了全部五種意識形態(tài)的形式。

所以,至少馬克思、恩格斯本人認為他們要取消的不只是某種具體的哲學思想,而是哲學這種形式本身。這也正是恩格斯所說的,哲學的形式被克服了,但內容(唯物主義)得以保留,只不過它不再以哲學的形式存在,而只是作為世界觀而存在。因此,把唯物史觀中所否定的“哲學”理解為“舊哲學”并不符合馬克思、恩格斯的原意。

第二個可能的方案是索性放棄“在考察這些變革時”這段表述,把它排除在唯物史觀之外,實質上就是羞羞答答地指出馬克思的這個論斷是錯誤的。換言之,這種方案不認為研究一個時代的意識形態(tài)無助于發(fā)現(xiàn)歷史變動的原因,不認為這種原因只能在有關時代的經(jīng)濟中去尋找,而無法在有關時代的哲學中找到。馬克思的論斷不是教條,發(fā)展馬克思主義在某種意義上包含著對馬克思、恩格斯的某些觀點提出不同意見。但對于一個理論來說,其核心觀點是不能變動的,這種核心觀點用科學哲學家拉卡托斯的術語來說就是“硬核”,我們所能調整的只是“保護帶”。而對一個理論來說,拋棄其“硬核”,就等于拋棄整個理論。這種方案要拋棄的顯然是馬克思主義的“硬核”之一。

一個完善的歷史觀本來就包含著多個層次,這是由“歷史”這個概念具有多個層次所決定的。一種歷史觀當然包含著對具體歷史事件以及一般性要素及其關系的看法,但也包含著對如何認識歷史事件、歷史要素及其關系的看法。比如黑格爾在《歷史哲學》的緒論中就討論了這兩個重大的基本問題,而且首先是“研究歷史的各種方法”,之后才是對歷史本質的認識。在前一個討論中,黑格爾批判地考察了研究歷史的三種方法——原始的、反省的和哲學的,并主張以哲學的方法研究歷史。而在后一個討論中,黑格爾實際上運用哲學的研究方法,去發(fā)現(xiàn)歷史的本質和規(guī)律。唯物史觀恰恰也具有相同的結構。一方面討論了研究歷史變動所應遵循的原則,即應該研究物質基礎而不應該研究意識形態(tài),另一方面通過研究物質基礎而發(fā)現(xiàn)了歷史的本質和規(guī)律。唯心史觀顯然一方面認為社會意識決定社會存在,另一方面主張在哲學等意識形態(tài)中發(fā)現(xiàn)歷史變動的真實原因。若唯物史觀只有一個方面,則顯然不足以與唯心史觀相對立。

馬克思由專修法律到自學歷史和哲學,最終將全部身心投入到政治經(jīng)濟學的研究中去,真正踐行了要研究物質基礎而非意識形態(tài)這一歷史研究的原則,踐行了唯物主義的歷史觀。所以將“在考察這些變革時”這段表述從唯物史觀中排除出去,既導致了唯物史觀的片面性,又不符合馬克思實際的研究歷程。

綜上所述,對哲學的否定是唯物史觀的核心內容之一,如果唯物史觀本身是哲學,那么要么它在形式上即是無效的,要么它的內容是錯誤的從而導致它是無效的。所以恩格斯的論斷就順理成章了——“現(xiàn)代唯物主義,……已經(jīng)根本不再是哲學,而只是世界觀”。
 
三、承認“現(xiàn)代唯物主義不是哲學”的意義

既然現(xiàn)有的關于“現(xiàn)代唯物主義是哲學”的論證都存在邏輯錯誤,而此類嘗試也都面臨著無法逃避的邏輯困難,那么我們?yōu)槭裁床荒芫桶凑兆置婧x去理解恩格斯的論斷呢?其原因可能就在于人們難以擺脫一類哲學觀——認為哲學與其他學科或其他把握世界的基本方式相比,總有一種特殊地位。無論是“特殊的科學的科學”,還是“概括各門科學,總體把握世界”的學問,還或是具有“最大普遍性和最大普適性”的知識,再或是對各種把握世界的基本方式的“不自覺的和無條件的前提”的批判,都賦予了哲學以一種特殊地位。這里我們既不爭論哲學是否真的具有這種特殊地位,也不關心上述說法是否適合于現(xiàn)代唯物主義,我們只需要討論,現(xiàn)代唯物主義若要具有這種特殊性、概括性、總體性、普遍性、普適性或批判性,就一定要以哲學的形式而存在嗎?

相對于馬克思主義政治經(jīng)濟學和科學社會主義,現(xiàn)代唯物主義的確具有特殊的地位,它為前兩者提供了一種總體上的和根本性的觀念或原則,它規(guī)定了整個馬克思主義的本質屬性和發(fā)展方向。對于具有這樣地位的觀點,我們應該用什么概念加以述謂呢?恩格斯已經(jīng)說得非常明確:“世界觀”。而現(xiàn)代唯物主義是世界觀卻不是哲學就在于:第一,世界觀未必是理論形態(tài)的,但哲學卻是理論形態(tài)的;第二,哲學是理論形態(tài)的世界觀,但理論形態(tài)的世界觀卻未必是哲學;第三,哲學總是要提供一種世界觀,但一種世界觀卻未必是哲學提供的。對此,恩格斯也給出了明確的說明:現(xiàn)代唯物主義這種世界觀是“在各種現(xiàn)實的科學中得到證實和表現(xiàn)出來”的,也就是說,現(xiàn)代唯物主義是世界觀,甚至也可以是理論形態(tài)的世界觀,但它卻是與現(xiàn)實的科學而非哲學聯(lián)系在一起的。所以這種世界觀不僅在邏輯上未必是哲學,而且在事實上也著實不是哲學。

對此有人或許會以維特根斯坦和他的《邏輯哲學論》為例加以反駁。維特根斯坦在書中指出,“哲學問題……之所以提出,乃是基于對我們語言邏輯的誤解”,它們是“不可說的”,而“對于不可說的東西我們必須保持沉默”。卡爾納普就批評維特根斯坦,說“他所說的和他所做的不一致。他告訴我們一個人不能陳述哲學的命題,而且一個人對于他們不能說的,必須緘口無言;但是他未保持緘默而寫了整整一本哲學書。”當然,維特根斯坦對他的“哲學命題”已經(jīng)解釋得很清楚:人們“必須超越這些命題,然后他就會正確看待世界。”——“登上高處之后,要把梯子扔掉。

但現(xiàn)代唯物主義的情況卻并不相同。和維特根斯坦以及所有重要哲學家一樣,馬克思、恩格斯也表達了他們的哲學觀。但與哲學家們不同的是,哲學家們對自然、歷史所發(fā)表的意見構成了他們的自然哲學、歷史哲學(也包括自然觀、歷史觀),再對自然哲學、歷史哲學發(fā)表意見便形成了他們的哲學觀。他們的哲學觀是凌駕于現(xiàn)實和哲學之上的。而馬克思、恩格斯的哲學觀則是包含在他們的歷史觀之中的。在這種觀念中,哲學是一種歷史現(xiàn)象,是在一定的經(jīng)濟條件下產生又在一定的經(jīng)濟條件下消滅的歷史現(xiàn)象。所以哲學不是研究歷史的,相反,它是被歷史觀和歷史科學研究的。另外,正因為馬克思、恩格斯的哲學觀包含在其歷史觀之中,是對一種歷史現(xiàn)象的客觀描述,所以不是哲學命題,不必像維特根斯坦的那些命題那樣在人們理解之后就必須拋棄掉。

可見,所謂“馬克思哲學革命”并不是以新哲學代替舊哲學的哲學學說的更替,而是以新哲學觀代替舊哲學觀、新世界觀取消哲學本身的哲學觀革命。總之,說“現(xiàn)代唯物主義不是哲學”比說“現(xiàn)代唯物主義是哲學”更能得到邏輯上和文本上的支持,也更符合現(xiàn)代唯物主義批判的、革命的氣質。因此,不是以往的哲學家們只是解釋世界,而現(xiàn)代的哲學家們的問題在于改變世界;而是全部哲學家都只是解釋世界,而現(xiàn)代唯物主義者的問題在于改變世界。


文章選自:《海南大學學報(人文社會科學版)》2018年第5期;注釋:略;作者:高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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