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溫聊齋系列119篇《香玉》）

話說嶗山上有一個下清宮，長著一株兩丈余高的山茶花，以及一株一丈多高的白牡丹花。膠州黃姓書生喜歡這兩株花，就寄居在這里讀書。

這一天，黃書生偶然抬頭，發(fā)現(xiàn)一名白衣女子身影一閃，心下好奇，就躡手躡腳地追過去，伏在樹叢里偷看，只見一名白衣女子和紅衣女子結伴游玩。紅衣女子忽然警覺起來，說道：“有生人！”拉著白衣女子就走。

黃書生不想錯過結識兩位美女的機會，鉆出樹叢。兩名女子嚇得轉(zhuǎn)身就跑，不見蹤影。黃書生難以忘懷她們的美貌，就在樹上留下一首詩：“無限相思苦，含情對短缸?？謿w沙吒利，何處覓無雙？”

回到書房里，忽見白衣女子走了進來，笑著說：“原來是位風流儒雅的詩人，不妨一見。”女子自稱香玉，稱紅衣女子名叫絳雪。兩人談得很是投機，相見恨晚，到了晚上，香玉留了下來。第二天早上走的時候，香玉和詩一首：“良夜更易盡，朝暾已上窗。愿如梁上燕，棲處自成雙。”

自此后，兩人夜夜幽會。黃書生得隴望蜀，讓香玉喊絳雪一起來相會，無奈絳雪不愿意來。香玉勸慰黃書生，以后慢慢勸解絳雪。

一天晚上，香玉神色悲切地說：“黃郎，‘蜀’沒有望來，如今‘隴’也守不住了。我倆分別的日子到了?！秉S書生大驚失色，問她原因，她不肯明說。香玉哭了一晚，第二天一大早就走了。

第二天，有個姓藍的即墨縣人，把白牡丹買走了。黃書生這才恍然大悟，原來香玉是牡丹花仙子，佳人不在，心里無比感傷。

過了一段時間，黃書生聽說白牡丹枯萎在藍家花園里，痛哭不已，寫了五十首哭花詩，天天跑到花穴邊哀悼。這一天，剛剛哭完，回到書房里，忽然看見紅衣女子也在花穴旁憑吊。黃書生走過去，絳雪也不回避。黃書生邀請她去書房一敘，絳雪跟著來了。

兩人談論著香玉，相顧流淚。黃書生問她以前為什么不愿意來見他？絳雪說道：“我以為年輕的書生都是薄情之人，想不到你如此癡情，故此今天才愿意來相見。不過，我不習慣卿卿我我，只在乎友情?！闭f罷就起身告辭。

在黃書生的極力挽留之下，絳雪住了一晚，但是以后不再來了。

這一天夜里，窗外飄著細雨，黃書生思念香玉，輾轉(zhuǎn)難眠，索性披衣起來，作詩一首：“山院黃昏雨，垂簾坐小窗。相思人不見，中夜淚雙雙。”

黃書生正在低聲吟誦新詩，忽聽窗外說道：“和詩的人來了！”原來是絳雪。黃書生急忙開門迎接，絳雪進來，提筆和詩一首：“連袂人何處？孤燈照晚窗?？丈饺艘粋€，對影自成雙?！?/p>

自此后，每當黃書生心情落寞之時，絳雪就來陪伴，不過總是談論詩歌，從不留宿。為此，黃書生感嘆道：“香玉是我的賢妻，你是我的良友！”黃書生以為絳雪也是牡丹花仙子，常常指著院子里的牡丹花，問哪一株是絳雪？絳雪總是掩嘴而笑，不告訴他。

不久，春節(jié)臨近，黃書生回到膠東老家。一天晚上，黃書生忽然夢見絳雪說道：“我要遭大難了，你趕緊來吧?！秉S書生大驚，急忙快馬趕到下清宮。原來，道士正在擴建房屋，嫌那株山茶花樹礙事，讓工匠們刨走。

黃書生急忙制止，這才知道絳雪是山茶花仙子。

過了幾天，絳雪忽然告訴黃書生一個好消息，花神被黃書生的癡情所感動，準許香玉再次降生在下清宮。黃書生大喜，盼著這一天的到來。

這天夜里，香玉突然來了，拉著黃書生和絳雪的手，三人淚眼相望，感慨萬千。黃書生很是怪異，他明明抓住了香玉的手，卻總是感覺空空的。香玉說：“以前我是花仙子，所以有形體。而今我是花鬼，故此虛無縹緲?！?/p>

黃書生很是悲傷，香玉告訴他，每天用白蘞碎末拌上硫磺兌上水，在花穴里澆上一杯，一年后會有驚喜。

第二天上午，黃書生到花穴觀看，果然長出了牡丹花的嫩芽，他依言澆灌。晚上，香玉來感謝他。這以后，絳雪也常常來相伴。

白牡丹越長越大，黃書生有事回家時，就留下銀兩委托道士澆灌。轉(zhuǎn)眼到了花開的季節(jié)，這一天，黃書生看見白牡丹有一朵花苞含苞待放，站在那里流連忘返。忽然，花苞綻開，像圓盤那么大，花蕊上坐著一個三四指高的美人，飄然落下，瞬間變成一人多高，成了香玉的模樣。

黃書生就此和一妻一友相伴，過著逍遙快樂的日子。

后來，黃書生的老婆死后，就不再回去，在下清宮居住下來。他常常指著那株白牡丹花說：“將來我死后，靈魂就寄留在這里?！?/p>

過了十幾年后，黃書生病危，臨死前對道士說：“將來白牡丹花下長出一個紅色的嫩芽，五片葉子，那就是我，你要好生善待。”黃書生死后，兒子把他抬回老家安葬。第二年，白牡丹花下，果然長出紅色的五葉嫩芽，道士很是驚訝，好生看管。三年后，這株新長的牡丹三尺多高，樹干有雙手合圍那么粗，就是不開花。

遺憾的是，這一天老道士忽然去世了，忘了叮囑小道士。小道士不知道其中緣故，見這株牡丹不開花，就把它砍了。過了不久，白牡丹和山茶花都相繼枯萎了。

（圖片來自網(wǎng)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