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昌記憶》：三分錢的冰水回不去的童年味道

宜昌石頭書屋 2019-10-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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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十二歲讀書才從那個偏遠的山區(qū)，到了父親的出生地北門，其實所住的尚書巷距離北門還有些距離。只記得第一次到那兒，印象最深的是半頭街盡頭有一個紡織廠（現(xiàn)在一部分已經(jīng)成為西陵區(qū)圖書館），在那個十字路口邊上有一家賣冰水的攤子，說是攤，其實就是一個武漢產(chǎn)的自行車上面固定一個木箱，里面放泡沫盒子，盒子里用薄膜袋子做了防漏水的處理，不知道從哪兒進來大塊的冰磚，放一點糖精，誰想喝就自己帶一個碗盆，三分錢可以買一碗。不過里面還一定有一小塊沒有熔化的冰塊。

▲制冰水的箱子，不知還有幾人認得？

三分錢，喝一口冰涼的水，在小時候，也是極其奢侈的一種行為。走到家已經(jīng)喝完，姐妹拿出冰塊，用嘴舔的巴巴的響，仿佛是人間少有的美味。其實那種甜后，還有一絲絲的苦，這是我們那個時候的獨特味蕾：糖精。但這也正是童年的一種享受！

▲除了冰水，冰棒大概也是很多人的童年記憶

記得賣冰水的人個子不高，走路一高一低，瘦得跟猴子一樣的，臉完全是那種古銅色的中年男人，我們那條街的人都叫他“拐子李”。不過他是一個地道的宜昌爺們，大概居住在一中對面的青龍巷子里面。原來是宜昌近郊農(nóng)民，后來就干上了賣冰水的營生。除了這營生，在其他季節(jié)他就賣那種用葉子泡的一皮罐茶水，用幾根木棍，上面放毛氈，用來防下雨。攤子上放很多翻亂了的娃娃書，喝碗茶兩分錢，看娃娃書一本一分錢，后來也漲到過五分錢一本。很多下了班的女工人口渴了就在那兒喝水。小學生更多是在那兒租一本娃娃書，坐在那些大條木板凳上津津有味地看。

▲那個年代，沒有電視，看娃娃書是最大的樂趣

宜昌當時是小城，好像天氣也沒有現(xiàn)在那么熱。那時還沒有亞洲廣場。從二醫(yī)院往里街里走，都是高矮不一樣的土坯房，走一會就會出現(xiàn)一個小巷子，巷子又是一間連著一間的土坯房。小樹和花草開的盛，還有偶爾從地上打出的水井。

北門和東門曾是歷史上貧困人家的聚集區(qū)，又靠近江邊，所以隔不多遠就會打一孔井，街里街坊都用木桶挑水用。要是天氣太熱的時候，也有男人從井里拉桶水上來，從頭直接淋下。

傍晚時候，大家都結束營生陸續(xù)回到家中。一天的勞累，吃罷飯，囫圇洗一個澡。然后就搬一把竹做的躺椅，找一個通風地方，大方坐下來。那種躺椅，是用竹子編織成的，中間有一個凹下去部分，后面有一個傾斜了40度細長的長背，一個半圓形的頭枕，完全符合人體的曲度，因為是竹子編制，涼快，中間有許多縫隙，風也可以從地下吹起來，所以比較涼快。一般椅子下還有一個拖椅，從下面拉出來，一雙腳就可以放上去形成了一個蜿蜒的竹床。

▲夏季沒有空調(diào)，搬把竹椅外面乘涼

每個人都拿一把用粽葉編制的簡易扇子。扇子是把粽葉邊緣用苧麻皮和竹片把葉子邊緣固定住，把粽葉下面的梗做成一個柄，這樣夏天時候，就會扇出很大的風。這種扇子極有親和力，因為不管多大力度，你也很難扇壞。扇出的風帶著青草的味道，環(huán)保又實用。

▲一把蒲扇幾乎陪伴了我的整個童年

天漸漸暗下來，外面乘涼的人也多起來。那個時候，宜昌話主要以四川和重慶為主，也有本地當陽話和枝江話，基本接近，大家交流幾乎沒有障礙。所以不管你來自何方，只要你在宜昌過幾個夏天，很快就和大家認識了。夜深人靜，大家就拉住底下的拖椅，蓋上從家里帶來的線毯，進入睡眠。當你從月光下的江邊回來，巷道里居然是鼾聲陣陣，高低起伏，迎合著狹長巷道，蠻有一點峽口生活的情調(diào)。

▲夜晚外面乘涼，更是鄰里交流感情的時間

而在我的童年記憶中，最有意思的就是跟著別人去江邊舀魚。把嫩竹子彎成一個圓，綁在一根更粗的竹子上，然后把手工織的網(wǎng)安裝在圓竹上，一個舀子就做成了。帶上一個桶，喊上幾個娃子做伴，到鎮(zhèn)江閣下寬闊的江邊，尋一個無人的地方，大半個人站在水里，不斷舀向水里。每一網(wǎng)可以舀幾條小魚，幾個小時下來，常常都會舀到幾斤魚。有時候運氣好，還可以舀到幾十斤大魚。但大魚比較危險，沖勁大，如果技術不嫻熟，會把人裹進長江。曾經(jīng)我的一個堂兄在長江漲水時舀到大魚，結果被魚帶入長江再也沒有起來。

那時江邊還沒有修堤防，所以被洪水沖到岸邊的砂壩就是孩子的天堂。江風習習，談戀愛的青年，做游戲的少年，在江邊清洗衣服的家庭婦女，以及舀魚的人。一切都那么遙遠，又那么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