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麋鹿》

李少君 

森林中有一條要迷路才能找到的小路

瑞典詩人托馬斯·特朗斯特羅姆如是說

森林中有一條只有麋鹿才能找到的小路

一位笑靨如花美目如盼的白衣少女說

林子里總有一條讓人迷失的小路

我說

林子里總有一條讓麋鹿也迷失的小路

她嘆息說

說路，也說人生

——《麋鹿》賞析

                                                                    張德明

世間路有萬千條，我們從出發(fā)點到歸宿地常走的就是那么幾條。人生總在路上走，我們不僅在行走，更在尋找，更在追求。我們尋找走向成功的捷徑，我們尋找屬于自己的人生之路。那么，在追尋的過程之中，我們難免走彎路，我們甚至難免迷路。但人生就是不斷往前走，即便迷路，也不能停下自己的腳步?！恩缏埂芬辉?，通過一組眾人說路的場景的鋪設(shè)，向我們詮釋了路的含意。詩歌既是在說“路”，更是在說“人生”，個中意味令人品之不盡。

詩的首節(jié)著意在述能找到的路?！吧种杏幸粭l要迷路才能找到的小路”，瑞典詩人托馬斯·特朗斯特羅姆的這番高論富有哲學(xué)深意，迷路和找到本是相悖的，但因為迷路而找到的路顯然不是尋常之路，是迷路者另辟的蹊徑，這可以使我們想起“殊途同歸”“曲徑通幽”等許多成語，也不自覺誦出“山重水復(fù)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古句?！吧种杏幸粭l只有麋鹿才能找到的小路”，這位少女對西方詩哲句子的翻版，顯示出一種語言技巧和生活機趣?！镑缏埂迸c“迷路”語音相諧，但意若徑庭。不過經(jīng)此一化，對于路的詮釋又多了一種韻味。麋鹿是森林的主人，對于林中縱橫的小徑可以說是了如指掌，它雖被人命名為“麋鹿”，但它在森林中是很少“迷路”的，而且它能走出別人走不出的路。路的是否迷失，與踐行者對路的掌握關(guān)系直接，輕車熟路者是不會迷路的，只有初次探路的人才最可能迷失方位。

詩的次節(jié)從迷路的角度切入?！傲肿永锟傆幸粭l讓人迷失的小路”，“林子里總有一條讓麋鹿也迷失的小路”，在這里，“我”的言說和她的言說雖然只是換了一個尋路的對象，但意義的相殊極為顯明。在森林之中，人會迷路是極為稀松的事情，“我”的言說可謂合情合理。而作為森林的主人，麋鹿也有迷路的時候，這可是一般情況下很難發(fā)生的事實。由此可想見，路的錯綜難辨和人生的詭異繁復(f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