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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姆博爾斯卡(是的,就是辛波斯卡在下面這本書中的新譯名......),第三位獲得諾貝爾文學獎的女詩人,被稱之為“詩界莫扎特”, 她的詩歌“通過精確的反諷將生物法則和歷史活動展現(xiàn)在人類現(xiàn)實的片段中”。 其詩集《萬物靜默如謎》中譯本是近年來中國最為暢銷的詩集之一,繪本作家?guī)酌赘鶕?jù)她的《一見鐘情》創(chuàng)作了《向前走,向右走》。 最近出版的《希姆博爾斯卡信札》,包括了230余封信件。希姆博爾斯卡回答文學愛好者、投稿者的來信時,文字不拘一格,簡潔巧妙,任性有趣, 可窺見詩歌外其警辟而活潑的另一面,飽含她對創(chuàng)作、對讀者、對世界、對人生的洞察和體貼。 首先看一篇短訪談,希姆博爾斯卡談到了為何采用回信的方式來與文學新人互動, 當然,少不了她“毒舌般”的坦誠回復,并且引發(fā)了寫作需要多少天分,沒有天分難道不能寫作的話題爭論。 特蕾莎·瓦拉斯(以下簡稱瓦拉斯):是誰構(gòu)想出了《文學生活》的《文學信札》專欄? 維斯瓦娃·希姆博爾斯卡(以下簡稱希姆博爾斯卡):這并不需要由誰來構(gòu)想,這是文學雜志的傳統(tǒng)。 我們總會需要回復一些作者,特別是初涉文壇的作者,而我們往往又不會給他們回信,只是簡單答復說“恕不錄用”或是“建議再加以修改”。 我們感到有時候也該向他們解釋一下我們?yōu)槭裁从羞@種種決定。 瓦拉斯:“我們”?都是誰? 希姆博爾斯卡:伏沃基米日·馬奇翁格和我。我們兩人輪流主持《文學信札》。很容易區(qū)分我們倆的回信。 伏沃德克(伏沃基米什的小稱——譯者注)用男性過去時態(tài)寫“我讀過”“我想過”,而我用第一人稱復數(shù)。 因為當時團隊里只有我一名女性,如果我用女性過去時態(tài)寫“我讀過”“我想過”,那大家一眼就能看出是我寫的。 瓦拉斯:劊子手都喜歡戴上面具,隱姓埋名。 希姆博爾斯卡:這么說有點過了。不過我想這并非無可挽回的行刑。被我們拒絕過的讀者也可以繼續(xù)寫作,只是會向別的雜志投稿。 或者他們開始寫得更好一點,不一樣一點。和我們通信的多數(shù)都是年輕人,而年輕就意味著擁有無限可能。有些人甚至可能后來就成了真正的作家。 瓦拉斯:當你面對一位無助的、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作者的處女作之時,你有沒有覺得自己有點殘忍? 希姆博爾斯卡:殘忍?我自己的文學之路也是從那些糟糕的小詩和小故事起步的。 潑頭冷水常有醍醐灌頂之效。我只在遇到那種自以為是卻還犯拼寫錯誤的作者時才會真的殘忍。 瓦拉斯:那是無知,還不是寫作藝術(shù)的問題。 希姆博爾斯卡:在《文學信札》這個層面上,根本還談不到寫作藝術(shù)。我只是努力教給他們一些常識,鼓勵他們認真思考自己寫出的文章,并來一點自我批評。 我鼓勵他們讀書?;蛟S我這是在自欺欺人,但我還是希望這個習慣能讓某些人受益終身。 瓦拉斯:對自己的評判標準,你一貫都是自信的嗎? 希姆博爾斯卡:并不總是這樣,但在劣作層出之時,答案就會是肯定的。 瓦拉斯:瞧,你用了“劣作”這個詞,絲毫不留情面。不知你是否注意到,在人類的其他活動領(lǐng)域,不盡如人意的工作不會被冠以帶有如此強烈感情色彩的貶義詞。 比如“笨手笨腳”的人,雖然這也不是好詞,但比起“拙劣的作家”就是小巫見大巫了。不好的木匠、水工、修表匠都平靜自在地生活著,也沒遭受過這種謾罵。 遭殃的凈是這些創(chuàng)作者——拙劣的作家、畫家、演奏家,以及那些倒霉的情人,因為“陽痿”和“劣作”一樣是具有侮辱意味的。 希姆博爾斯卡:我覺得“拙劣的作家”這個詞在我的這個領(lǐng)域是可以用的!完全可以用!簡直太可以用了! 況且,我記得我還沒有在“信札”里用這個詞稱呼過任何一個人。我一般是盡力將文學上的這種亢奮引導到其他方向去,比如寫信、寫日記,或者為身邊的人寫詩。 瓦拉斯:也就是說,你是將這個詞用來形容那些太過于業(yè)余的作品? 希姆博爾斯卡:說對了。比如有個人寫了一首還不錯的應(yīng)景詩,他的朋友贊賞有加:“兄弟,你這詩寫得太棒啦,應(yīng)該找個地兒發(fā)表!” 于是,這首也許在某時某地聽起來還不錯,能俘獲一位大眼睛美女芳心的小詩,就被寄給了一個壞心腸的編輯,可是這位編輯卻并不賞識他。 瓦拉斯:也許這是現(xiàn)代人的特質(zhì)。在以前,如果某個受教育程度一般的人在美術(shù)方面表現(xiàn)出興趣和特長,人們會感覺這是司空見慣的。寫應(yīng)景詩就和畫水彩畫、彈鋼琴一樣稀松平常。 希姆博爾斯卡:只是那時候沒幾個人會想到要立刻把自己的作品投給報社,和朋友們自娛自樂就夠了。 瓦拉斯:后來寫作成了門職業(yè),而浪漫主義文學的成功則將作家(特別是詩人)的社會地位提升了不少。 希姆博爾斯卡:其實在我們做《文學信札》專欄的時候,并不是浪漫主義主導的時代,可那時候詩人的地位更高。 別忘了,那是一個灰暗、落后又粗野的時代。淹沒在無名的人群中,也會使個體倍感幸福。但是與此同時,每個人都想與眾不同,想要為自己而活。 但那時候可選擇的道路并不多,而想要出名,最快的途徑就是讓自己的作品變成鉛字。 瓦拉斯:讀“信札”的時候,我發(fā)現(xiàn)你是為數(shù)不多的敢于告訴文學新手“寫作需要天分”這一事實的人。 許多嚴肅批評家都不愿意使用這個詞,刻意回避,以免遭到非議。 希姆博爾斯卡:回避也許是對的,因為天分的確是一個很難進行科學定義的詞。但這并不意味這個詞沒法描述,從不存在。 況且我也不是批評家,我還是有一定自由度的。天分……有的人有,有的人則永遠得不到。 但這并不代表他將一無所獲。也許他會是一位優(yōu)秀的生化學家,也許他能發(fā)現(xiàn)北極。 瓦拉斯:我記得北極早就被發(fā)現(xiàn)了。 希姆博爾斯卡:當然,我說漏嘴了。我想說的是,文學天分只是眾多天分中的一種,我們也可以擁有別的天賦。 信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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