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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作者林月，筆名。浙江杭州人，畢業(yè)后至今從事高中語文教學(xué)。本文為《我看李紈悲?。ㄒ唬虹R像下看李紈的完美性格》的續(xù)篇。

我們實事求是地說，李紈所處的時代環(huán)境，三從四德是女性最高的“行動綱領(lǐng)”便就是“三從四德”了。在這樣的綱領(lǐng)量度，李紈她的一生完全就是當(dāng)時婦女的典范了。

 “未嫁從父”是要求還未出嫁、住在父親家中的閨女孝順父母，聽從父親的話，“不違父命”就是“事親孝”。即女孩子在未出嫁之前要聽從家長的教誨，不要胡亂地反駁長輩的訓(xùn)導(dǎo)，因為長輩們的社會見識豐富，有根本性的指導(dǎo)意義；在《紅樓夢》中，李紈出場時已經(jīng)是賈珠的遺孀。就“從父”這點并未有明顯的體現(xiàn)。從一些蛛絲馬跡也可以看出其從父：李紈其父以為“女子無才便有德”，所以“使他認得幾個字，記得前朝這幾個賢女便罷了，卻只以紡績井臼為要”。而事實上，李紈也是一直遵照著這一點生活的。賈寶玉對李紈亦有評價：“稻香老農(nóng)雖不善作卻善看?！?/span>

“既嫁從夫”是指既嫁從夫”是要求出嫁為人妻的婦女服從、跟從丈夫。妻婦須對丈夫忠貞不貳，保持貞操，丈夫死后不事二夫，甚至殉夫。在這點上雖無文本考證，但在《紅樓夢》第三十三回《手足耽耽小動唇舌　不肖種種大承笞撻》中：“王夫人哭著賈珠的名字，別人還可，惟有宮裁禁不住也放聲哭了?！崩罴w在整部書從未如此“失態(tài)”過。她字書中流淚，除去林黛玉焚稿斷癡情那一回哭黛玉香消玉殞外，哪一滴淚不是為賈珠。可見其對賈珠還是有著深厚感情的。

“夫死從子”是指，假若夫死，她不但要守節(jié)不嫁，還要含辛茹苦撫養(yǎng)兒子?！啊都t樓夢》并不是鄭重其事的安排下一個場景用盡全力去寫一個人物，而只是零零碎碎地寫寶玉，寫黛玉，寫寶釵諸人。同一個時間，同一個空間，一有機會就寫一筆鳳姐的精明能干惡毒潑辣，一有機會就寫一筆黛玉的口舌尖刻情意綿綿，一有機會就寫一筆寶玉對于水做的女兒們之體貼入微愛護備至。而全書百余人中，有一大部分就是在這些零碎的介紹中加深加濃，終于在讀者印象中活生生了。”（計開《紅樓夢的對話》） 同樣對李紈課子的孜孜不倦的描寫亦是如此。黛玉彌留，紫鵑去請李紈，順帶寫一筆：李紈正在那里給賈蘭改詩。一有機會就寫一筆：“獨有賈蘭跟著他母親上緊攻書?！?。賈蘭是她這輩子唯一的牽掛了。

幼從父兄，嫁從夫，夫死從子這三點李宮裁做得盡善盡美。

所謂的“四德”是指：婦德、婦容、婦言、婦工。

第一要緊是品德，能正身立本；“婦德”是女教婦學(xué)中最重要的一項，鄭玄所說的“貞順”是婦德的核心?！柏憽笔菆允毓?jié)操，守身如玉，對丈夫忠誠不貳；李紈終身從一而終，守寡半生。“順”就是《禮記》中說的“婉娩聽從”，對公婆、丈夫甚至對家族所有人謙恭有禮。身為妻婦，事夫、事舅姑（公婆）要恭順柔和，與家庭成員相處，要“和叔妹（小叔、小姑）”、“睦娣姒（妯娌）”。李紈的謙和是有目共睹的：“我們家這位寡婦奶奶，他的渾名叫作‘大菩薩’。身為母親，要會“教子”，家境貧寒要能“安貧”，富貴還需“恭儉”。賈母曾評價過李紈是：“他有的時侯是這么著，沒的時侯他也是這么著”。

“婦容”貴端莊敬一，婉娩因時，又細分為“事親”、“敬夫”之容要柔順恭敬，有妊之容要端莊，居喪之容要悲哀有節(jié)，避亂之容要鎮(zhèn)定自若，不失容度。李紈的穿著打扮始終是素凈的?！八卦埔幻嫒?，一面將自己的胭粉拿來，笑道：‘我們奶奶就少這個?！崩罴w寡居，不施粉黛，借此寫出，而李紈貞靜可知。一遇到是是非非，李紈“一聽見鴛鴦這話，早帶了姊妹們出去”。偶爾因念及賈珠流淚哭泣，未曾見其儀容失態(tài)。

“婦言”指與人交談要會隨意附義，能理解別人所言，并知道自己該言與不該言的語句。不必伶牙俐齒、能言善辯，只要說話時考慮言辭是否恰當(dāng)，李紈一直是慎言慎行的，從未見其不惡言傷人，不搶話、不多言。在各種場合恰如其分用的言辭，未曾有王熙鳳那樣嘩眾取寵的講笑。也沒有趙姨娘那樣不合時宜：“趙姨娘在旁勸道：“老太太也不必過于悲痛．哥兒已是不中用了，不如把哥兒的衣服穿好，讓他早些回去，也免些苦，只管舍不得他，這口氣不斷，他在那世里也受罪不安生。”

婦學(xué)四德中的“婦功”就是指婦女從事的勞動與工作治家之道?！皩Ｐ募徔?，不好戲笑；潔齊酒食，以奉賓客，是謂婦功”。李紈出場的回目并不多，但是有很大一部分是類似于：“尤氏，李紈，鳳姐等親捧羹把盞?！?“鳳姐李紈等只在地下伺候”這樣的場景。侍親養(yǎng)子，遇事不驚地處理鳳姐缺席時的家務(wù)。

一直就是這樣，李紈生活在“綱領(lǐng)”指導(dǎo)的范圍內(nèi)，甚至都可以被奉為一個樣板。以現(xiàn)代人的眼光看來無怪于是要說她“如槁木死灰一般”。

大量的評論的焦點就在這一點上。

1993年安徽文藝出版社版《紅樓全詠》（張燮南著，周汝昌評）55頁、92頁評語：“她一生‘三從四德’”，“李紈評詩是旗幟鮮明維護封建婦德”。

1995年東方出版社版《歷史文化的全息圖像》（李頡著）108頁、231頁：“李紈顯示的是其精神和情感上的僵死……”，李紈“道德的吸毒導(dǎo)致身如槁木，心如死灰?！?/span>

1992年《紅樓夢學(xué)刊》第一輯譚宇宏《女性傳統(tǒng)價值的失落和裂變》:李紈“能做到古井無波”,“園外的李紈是一具活的遵守三從四德的標本”。

1992年江蘇人民出版社、中華書局(香港)版《漫步大觀園》(曾揚華著)163頁:李紈是“真正符合‘女子無才便是德’的要求的”樣板,“李紈確象‘死灰槁木’一般,她的心完全死了?！?/span>

這樣的評論讓人不自覺地感受到一種怨氣，抱怨。仿佛帶滿恨鐵不成鋼的口氣。她的悲劇就是因為這樣典范，這樣恪守這扼殺人的封建倫理道德。她成了一個反面教材?？窗桑褪且驗槿绱诉@般死守封建倫理道德，才使得她的生活變得像一口枯井。

言下之意是什么？難道李紈要改嫁？要奪權(quán)？李紈應(yīng)該奮起反抗，沖破就封建倫理道德的束縛，推翻封建家庭道德倫理，毅然決然地離開賈府這個枯井牢籠。

不是李紈沒有膽識，而是我們怎可用現(xiàn)代眼光去評論一個生活在程朱理學(xué)甚囂塵上的婦女？向她提出超過她所在時代的要求？

這是就好像我們在探討秦始皇的時候說他開創(chuàng)了中國的封建社會，從此中國踏上了封建社會的道路長達兩千多年。當(dāng)年我們在高喊反封建的口號的當(dāng)時，難道還要推翻秦始皇嬴政在社會制度發(fā)展進程中的功績？一切都是他的錯？他為什么不在公元前221年就直接建立社會主義國家？

所以，我們在評論每個人物時都要使用當(dāng)時的社會邏輯。

明確這一點之后，得出一個關(guān)于李紈的結(jié)論也是不難的：李紈的確是一個社會行為道德的標桿。她的行為沒有任何的過失瑕疵。

《紅樓夢》中因行為“過失”而造成的悲劇不甚枚舉。亞里士多德所說的“過失說”就是傾向與從人的自身內(nèi)部去尋找悲劇的根源。他認為悲劇的主人公并不是十全十美，也并非十惡不赦，而是尚有弱點，與普通人相似的好人?！斑@樣的人物不十分善良，也不十分公正，而他們之所以陷人厄運，不是由于他們?yōu)榉亲鲪?，而是由于他犯了錯誤?！币蛞粋€人遭受不應(yīng)遭受的厄運而喚起的。”而產(chǎn)生憐憫之情。又“由于一個與我們自己十分相似的人遭到失敗而喚起的”恐懼。悲劇就是“借引起憐憫與恐懼來使這種感情得到熏陶”，陶冶即凈化。所以“過失”所引起憐憫與恐懼，才達到悲劇的目的。

但是，李紈并沒有過失。她依然引起我們的憐憫與恐懼。所以李紈并不是“過失”悲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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