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跡

　　趙佶《鴝鵒圖》

　　此圖南京博物館藏，寫古木奇松之姿，鴝鵒相斗之趣，三只鴝鵒兩只互斗，激烈異狀，博殺慘烈，啼血四濺，飛羽橫塵，互不示弱，居上方一只暫獲優(yōu)勢，下方鴝鵒力求反敗為勝，奮力抗敵，情緒繳昂，鼓翅相呼，上邊鴝鵒回首狠啄，伸來利爪，鉤巨相拼，生死無顧，其狀不可睹，觀之頓生憐憫之情，欽佩畫家寫實功夫，描繪精微，盡得性情，姿態(tài)變化，栩栩如生。鴝鵒俗稱八哥，生性好斗，此圖蘸墨絲毛，淡墨渲染，表現(xiàn)鴝鵒羽毛濃墨深厚之感，工細之致，老樹松鱗干筆圈寫，略施淡墨，松針尖細，構(gòu)圖新穎，造型典雅，格調(diào)清逸，氣象不凡，為北宋后期畫院創(chuàng)作的一種風格，款題：“天下第一人”。

　　趙佶亡國之君，政治昏庸，藝術(shù)成就確極為突出，蔡絳《鐵圍山叢談》記：“國朝諸王弟，多嗜富貴，獨佑陵在潘時，嗜玩早已不凡，所事者，獨筆硯丹青，圖史射御而已”。鄧椿《畫繼》記：“朕萬幾余暇，別無他好，惟好畫耳”。他繼位后確對書畫藝術(shù)極為關(guān)懷，選集古今法書名畫，共一百帙，分十四門數(shù)，一千五百件，至孫位、關(guān)同、曹弗興及宋初黃筌父子。編《宣和睿覽集》，鄧椿《畫繼》說：“前世圖籍，末有如是之盛”。蔡絳也記：“酷意訪求天下，法書圖畫，自崇寧始（公元1102年），命宋喬年職御前書畫所，喬年后罷去，繼以米芾輩，殆至末年（即崇寧年底），尚方所藏，卒以千計”。另外，趙氏還敕令編撰《宣和書譜》《宣和畫譜》二十卷，集內(nèi)府藏晉魏以來名畫二百三十一家，計六千三百九十六件，評分十門加以品定，《鐵圍山叢談》記：“內(nèi)府所藏古代名跡，要算曹弗興作品第一，曹髦次之，謝雉茅三，余方數(shù)到顧愷之，陸探微及張僧繇、至于唐代作品，那就多得不稀罕了”。

　　趙佶擁有大批珍貴名跡，朝夕揣摩。眼界極廣，得益必多，畫初學吳元瑜，書學黃庭堅，后得唐薛曜《夏日游石淙詩》創(chuàng)“瘦金書”，筆法遒勁秀麗，別具一格可與南唐后主李煜“金刀書”相媲美。蔡絳記：“佑陵初學王晉卿，中室大年（令穰）往來，二者皆善文辭，妙圖畫，而大年又善黃魯直書，故佑陵作黃庭堅書，后自成一法。時端邸內(nèi)，知客吳元瑜妙丹青，元瑜畫學崔白，書學薛稷能出藍之妙。后人不知，往往謂佑陵畫學崔白，書學薛稷，凡失其源流矣”。鄧椿評趙氏：“筆墨天成，妙體眾形，兼?zhèn)淞ā?，張征《畫錄廣遺》說：“趙佶用筆兼有顧、陸、曹、吳、荊、關(guān)、李、范之長，花竹翎毛，專徐熙黃筌父子，寫江南動植物，無不臻妙”。政和初年（公元1111年），作《筠莊縱鶴圖》可看出趙氏筆墨妙處，花鳥冊頁，每冊五十種，命名為《宣和睿覽冊》。后又增加數(shù)量，不可勝計，凡此都是寫壽山艮岳所見珍木異禽，故明代孫蕢題宣和《花雀圖》云：“雙禽棲穩(wěn)宮中樹，花石鋼中第幾枝，卻意內(nèi)家閑貌得，龍煤香泌灑酣時”，道出了趙氏當時的情況。

　　趙氏作品受到歷代鑒家品題，《百合圖卷》有宋勃、張坤、倪瓚、高啟等人跋，《花雀圖》趙孟頫，孫蕢鑒題：“用筆簡略，而生意自足”，《梅花鴝鵒圖》《梨花圖》《荷鷺驚魚圖》明代張丑評：“說他繼承了江南徐熙落墨寫生遺法，運筆奇?zhèn)ィO(shè)色如生”。此外《鸂鶒圖》《雙鵲圖》《竹禽圖》記載《式古堂書畫匯考》，《古木寒鴉圖》《秋鷹圖》《子母雛圖》《稻雀圖》《蟲鳥圖》《果籃圖卷》《各色翎毛圖》，見《珊瑚網(wǎng)畫據(jù)》，國內(nèi)現(xiàn)存趙氏本真跡有故宮博物院藏《芙蓉錦雞圖》《南宋中興館圖錄》，《石渠寶笈》初編卷三十九均有著錄，《祥龍石圖》（《辛丑銷復記》卷一著錄）《枇杷山鳥圖》《石渠寶笈》初編著錄，《池塘秋晚圖卷》即《荷路驚魚圖》前半卷，《石渠寶笈》初編卷三十二著錄，《梅花繡眼圖》，上海博物館藏《柳鴉圖》《庚子銷復記》卷三及《石渠寶笈》續(xù)編著錄，遼寧博物館藏《瑞鶴圖》《石渠寶笈》續(xù)編著錄，臺灣藏《山禽臘梅圖》《杏花鸚鵡圖》，均有趙氏題記，《荔枝圖》《御鷹圖》散流域外，蔡京題《御鷹圖》“神筆”，《辛丑銷復記》及《墨緣匯觀續(xù)錄》均有著錄，《金英秋禽圖》合花卉翎毛，草蟲為一卷，《石渠寶笈》初編卷三十四著錄，《寫生珍禽圖》即花鳥寫生卷，共十二段，每段或?qū)懟ó孁B，或作墨竹松柏，由寫生而集一卷，《石渠寶笈》初編卷二十四著錄）《六鶴圖》《扼鶴圖》等，今傳日本的《小鳩桃花圖》《水仙鵪鶴圖》為小品，趙氏山水人物畫傳世作品，《十八學士圖》，蔡京題跋達三百字，極盡恭維之能事，據(jù)《大觀錄》載：“殿閣參差，界畫工致，人物姿貌豐碩，地坡湖石，用烘染不作皴法，色澤鮮潤，筆法直入唐人”。元湯垕《畫繼》云：“徽宗自畫《夢游化城圖》人物如半描，累數(shù)千，城郭宮室，麾幢鼓樂，仙嬪真宰，云露樹石，禽畜龍馬，凡天地間所有之物，設(shè)設(shè)具備。為工甚至，真奇物也”?！段臅D》《石渠寶笈》著錄，《聽琴圖》《石渠寶笈》三編著錄。《文會圖》現(xiàn)藏于臺灣，《聽琴圖》藏于故宮，上有蔡京題句：“仰窺低審含情客，似聽無言一弄中”。現(xiàn)故宮博物院所藏《摹張萱虢國夫人游春圖》《庚子銷復記》卷三及《石渠寶笈》續(xù)編著錄，現(xiàn)美國波士頓美術(shù)館《摹張萱搗練圖》長卷，陳繼儒題趙氏《摹衛(wèi)協(xié)高士圖》云：“道君喜寫山水花鳥，不謂嫻于人物至此，摹畫追法晉唐，即此時五岳觀諸博士，山室箓宮授題應(yīng)制者，皆不能其纖毫仿佛”?！赌√迫嗣骰视栕訄D》《式古堂書畫匯考》《壯陶閣書畫錄》皆有著錄，趙子昂云：“風神態(tài)度，可與顧陸爭衡，真英筆也”。趙氏山水甚少，故宮博物院藏《雪江歸棹圖卷》《大觀錄》卷十二及《石渠寶笈》續(xù)篇著錄，蔡京跋：“水遠無波，天長一色，群山皎潔，行客蕭條，鼓掉中流，片帆天際，雪江歸棹之意盡矣”。項子京《書畫題跋記》云：“賞《雪江歸棹長卷》皆大設(shè)色，其鋪敘經(jīng)營，超軼畫家矩度，非畫家者流窺其堂奧也。”張征《畫錄廣遺》記載趙佑陵《十二景山水》描寫：“朝云弄日，晚雨昏江，漁市晨煙，江村晚靄”等圖。現(xiàn)流國外《晴麓橫云圖》即其一也。《畫史繪要》記徽宗《墨竹》說：“繁細不分，濃淡一色，焦墨從集處，微露白道，自成一家”。

　　黃筌《寫生珍禽》圖

　　此圖（公元十世紀903年—965年）西蜀畫家，畫院待詔黃筌為其子居寶研習繪事所繪制的一幅作品，圖中描寫鳥禽、蟲及動物二十余種，其中包括鷓鴣、麻雀、鳩、臘嘴、龜、蚱蜢、蟬、蜜蜂、牽牛，靈動鮮活、栩栩如生，神形兼?zhèn)?，隨類敷彩。宋人沈括《夢溪筆談》評：“妙在敷色，用筆精細幾不見墨跡，但以五色布，謂之寫生”。黃筌畫格，秾麗多姿，一生所繪多為奇葩異石，珍禽動物，妙得天工，意趣橫生。以其獨特的繪畫天賦，為中國美術(shù)史留下輝煌燦爛的一頁。

　　黃氏錦繡細密的畫風在繼承乃師刁光胤、藤呂袏、孫位、薛稷、李升諸家基礎(chǔ)上參以造化融匯貫通，作品從生活來。創(chuàng)作出工整細麗，淡墨雙勾，隨之染墨敷色的黃派藝術(shù)，為我國繪畫藝術(shù)開創(chuàng)了新格，有“黃家富貴”之譽，垂數(shù)百年而定優(yōu)劣。黃筌先后供職于前蜀、后蜀，于北宋初年攜子居寶、居寀、居實及乃弟唯亮詔入北宋畫院，服務(wù)于皇室，其審美情趣與繪畫技法的形成，生活環(huán)境對黃氏畫風產(chǎn)生了影響，“黃家富貴”景象是宮廷貴族生活中的追求，因此黃派藝術(shù)受到皇室喜愛，在北宋畫院占有重要的地位，故能左右崔白、吳之瑜之前的北宋宮廷繪畫。

　　強調(diào)真實描寫注重神似，是黃氏繪畫藝術(shù)的突出特色，也是其“心性”外化的流露。此圖描繪，蟬翼敷色，薄而透明，用筆精湛情趣自閑。有“飲露自潔，振翼破秋之妙”。雙龜繪制，亦見靈動，龜甲設(shè)色稱絕，質(zhì)感堅硬，似欲敲而發(fā)出奇音，用筆極盡骨力。麻雀展翅欲飛，神形兼?zhèn)?，及富有生命力，使人常覺置身其中，歡喜無窮，欲移步而怕驚雀飛。牽牛雖小工而不板，傳神而不僵，姿態(tài)生動，頗有情趣。黃筌之筆開拓我國工筆花鳥畫之格式。蓋我國花鳥畫早期形成，畫家多以寫生為主，有嚴格的寫實能力，所謂：“隨類賦彩，應(yīng)物象形”。由此可見黃氏畫作一斑。

　　黃筌作品以富麗濃艷著稱，工細為主，代表著畫院風格，其山水、人物精而花鳥為最。記載黃氏也能信筆涂抹，寫出“氣豪逸態(tài)，脫盡格律”的作品，惜不見傳本，足見黃筌也是一位多能的藝術(shù)家，歷代畫論對黃氏頗有評述。明人代張丑評：“富貴生動，曠古無對，蓋邊鸞之后，一人而已”。文征明評：“自古寫生家無逾黃筌，能畫而得其神，悉其情也”。據(jù)文獻記載，文政七年（944）淮南為蜀主送來鶴六只，黃筌奉命在偏殿上寫生，畫成六鶴圖，有唳天、驚露、啄苔、舞風、梳翎、顧步，后經(jīng)常把真鶴引來，這座殿也就因此命名為“六鶴殿”。后主李煜八卦殿落成后，他又奉旨作畫，適逢進獻白鷹，看到畫上的雛雞，就掣臂欲起，由此可見黃筌妙作其真的藝術(shù)造詣是不虛傳的?！秾懮淝輬D》款署“付子居寶習”，據(jù)此可知它是黃筌交給兒子習畫用的范本，可以看出黃派特色自成一家。

　　《寫生珍禽圖》藏印鈐“秋壑”、“睿思東閣”、“悅生”、“三希堂精鑒璽”，曾經(jīng)宋內(nèi)府、賈似道、清內(nèi)府收藏，《石渠寶笈初編》著錄。黃筌，字要叔，四川成都人氏。

　　黃居宷《山鷓棘雀》圖

　　是圖北宋畫家黃居寀所繪制的唯一傳世作品，淡墨雙鉤，隨類賦彩，層層暈色幾欲掩蓋墨線，畫法極其細膩而富麗。描寫深秋景象，意境蕭疏，落葉飄零，觀之嘆為四季之變，日月遷移，河水枯干磯石顯露，岸上巨石山鷓棘雀叢竹樹木，刻畫精微入細，巧奪天工，不失黃家畫格。

　　此圖構(gòu)思完美，氣息淵雅，得乃父黃筌筆意與己“心性”相融，巧妙按排圖中一切景物，有機組合，構(gòu)成精美，意象天成，古韻內(nèi)發(fā)，河岸巨石，先勾后皴，染法細膩，淡墨暈色，漬痕積厚，質(zhì)感堅硬，及富造化之妙。山鷓刻畫尤為傳神，線條靈活，生動自然，敷色淡雅，羽毛蓬松，俯身立于石上，伸頸屈腿，欲想喝水，姿態(tài)橫生。意趣無窮，荊棘穿插疏密有致，枯竹疏枝落葉飄零，竹葉散落坡石之上，羅雀鳴秋振羽高翔棲息于荊棘叢林之中，各具姿態(tài)，筆法細密，設(shè)色寫實，給這幅幽邃寧靜荒寒之景增加了幾分生機，活躍了畫面氣氛，給賞者帶來無限詩境?！缎彤嬜V》評：“作花竹翎毛，妙得天真，寫怪石山景，往往過其父遠甚”。劉道醇評：“花鳥竹禽皆不失筌法”，乃黃家富貴體制。

　　黃居寀《山鷓棘雀圖》與乃父《寫生珍禽圖》畫法相得一致，除其繪內(nèi)容不同外，筆法畫藝一脈之宗，有著共同特點。居寀，黃筌之幼子，字伯鸞（993—？），居寶之弟。于北宋初年（965年亦宋干德三年）后蜀國滅，黃氏一門隨舊主孟昶來北宋京都汴梁，頗受宋皇禮遇，黃筌不久逝，畫院大局由子居寀主持。據(jù)《宣和畫譜》載：居寀到汴梁后“藝祖”（趙匡胤）知其大名，尋賜玉帶，太宗（趙光義）尤加以眷遇，委以搜訪畫中名跡，評定品目，一時等輩莫不斂祍。黃

　　氏畫法自祖宗以來，為畫院一時之標準，從藝者以其父子之作定為優(yōu)劣。主導北宋宮廷畫院近百年，后崔白、吳元瑜出，畫法體制有所改變。

　　《山鷓棘雀圖》畫面雖無款，但畫幅左上詩唐橫鑲宋徽宗瘦金書黃居寀山鷓棘雀圖八字題簽，鈐雙螭璽，裝表形式為標準的宣和裝，歷經(jīng)宋內(nèi)府、明內(nèi)府、清內(nèi)府藏，鈐有“緝熙殿寶”、“睿思東閣”“宣和”、“政和”、“司印”（半印﹚清嘉慶諸王璽?！缎彤嬜V》《石渠寶笈初編》著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