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發(fā)手記1.0：方向對了，速度才有意義

有人曾經撂下過這樣一段狠話：“只要一個人還沒有寫他的第一本書，他就擁有自由。寫作者一生中只能享用一次這樣的自由。第一本書將給你下定義?！?br>

說這話的是卡爾維諾。

接手iCourt的產品研發(fā)工作時，我想起了這段話。一本書起初是頭腦里浮沉的臆想，在化為實物前，都籠罩在濃厚的不確定性之中；然后，情節(jié)一頁頁推進，起承轉合，變成一個完整故事，這個故事由作者塑造而成，同時，它也定義了作者，作者的眼界、技藝與氣質。創(chuàng)造或研發(fā)，便是如此。

相比擔綱課程的老師，iCourt的產品研發(fā)是個半隱身工種。研發(fā)者并不會站在講臺上，即使出場，也是為了介紹課程與老師。研發(fā)者的工作，絕大多數在幕后完成：構思方向和形式，選擇老師，討論提綱、模塊，輔助老師打磨課件，封閉測試，督促修改，再修改。在這個過程中，研發(fā)者的判斷和取舍會為產品打下烙印。當產品成型時，正如卡爾維諾所說，產品也定義了它的創(chuàng)作者。

我拿到的第一個產品，是剛立項的法官思維課。聽到這個研發(fā)計劃，愣了一愣：這門課講什么？

這個問號延伸出更多問號：有所謂的專門、特有的“法官思維”嗎？這種思維具有通用性嗎？它會不會隨著審級和地區(qū)而變化？這門課開設的對象是法官還是律師？如果律師來聽，它能為律師帶來什么？以及，這門課與iCourt已有的出庭、證據、寫作等等訴訟課程之間，有什么區(qū)別與連接？

就像一個故事的脈絡往往是在書寫中逐漸浮現，在產品開發(fā)之初，我只有問題，并無答案。

但有一點是我確信的，法律實務訓練，離不開三個模塊的組合：思維、技術、工具。人人皆有樸素正義觀，但專業(yè)人士并不止步于此，共通的法律思維使我們得以在同一語境下對話。無形的思維依托于技術來表達，例如庭審中的言辭，法律文書的寫作，證據的編織；至于日新月異的工具，則令工作更加精致而有效率。

三者間，思維是技術與工具的根基。體現在訴訟中，一個糾紛生發(fā)出來的時候，是混沌蕪雜的自然形態(tài)，最終呈現在裁判文書里，已然經過了法律通道的重重轉換剪裁。訴狀沒有遞交前，訴訟充滿豐富的可能性，有各種切入角度，路徑多樣，結果未知?？赡苓x擇民事訴訟，也可能打行政官司；可能打侵權，也可能打違約；可能要求返還，也可能起訴賠償。針對這些，被告也有不同的抗辯選項。很大程度上，是這些考量與選擇，決定了案件最終的走向。

法官們在討論案件時經常評論說，“這個案件打錯了?！薄安辉撨@么打?！边@種“錯”，是路徑之錯，方向既已偏離，再拔足狂奔，也只會更遠離目的地。iCourt已有的出庭、證據、寫作、訴訟可視化等等課程，看似是屬于表達的技術，但每個老師都在課程中強調訴訟思路的厘清與選擇，在思維的基礎上分析技術，介紹工具。這是重疊嗎？不，這常常是我在一門課程中最欣賞的部分。法律人不可能剝離思維去談技術。方向對了，速度才有意義。

思路既定，接下來的研發(fā)之旅，進帝都，下江南，幾經周折，終于，找到理想的兩位老師。我們在咖啡館里哈哈大笑，在燈下糾結撓墻，深夜互砸?guī)装夙摰恼n件和大刀闊斧的修改意見。產品研發(fā)是個折騰活計，而這份工作的褒賞便是能夠與那些最可愛的法律人奢侈地長談。我因此不停地旅行，拖著箱子掠過南南北北的城市，從這些資深的法官或律師密致的日程安排里搶下幾個鐘頭，坐下來，面對面，享受研發(fā)者這份愉悅的特權。

我們都確定，這門課將集中地、系統(tǒng)地討論思維，厘清邏輯，研判實務中一個案件如何認定事實、解釋法律、形成心證。這種思維，使法官能夠在復雜的事實、法律問題簇擁間保持清晰連續(xù)的思路，規(guī)范地裁決案件；律師能夠在種種路徑中評估不同的方案，找到最佳的訴辯切入策略。正是這種思維，使站在不同視角、不同立場的法律人，能夠形成對接。

而這些并非專屬于法官的領域。律師要贏得案件，就需要了解和預判法官的思路。做不到思維上的對接，律師就可能會對案件結果大惑不解，質疑裁判是否隨心所欲地作出甚至存在暗箱操作，法官則感嘆律師的發(fā)言和文書都是無用功，未能向法官提供作出裁判所需要的材料與信息。

這門課要講的并不神秘。不是屠龍絕技，不是讀心秘術，在無數次修改取舍后，我們確定下來四個模塊：請求權基礎、要件事實、法律解釋、訴辯策略。

為什么是這些？許多案件中，因為法律關系明確等原因，法官并不會在庭上直接問出“原告律師，你方主張的請求權基礎是什么？”但是，在法官心中，至少在合格的法官的心中，須有一條邏輯之路。司法的技術性，就體現在裁判需要按照規(guī)范的通道產出。

我不會宣揚說律師上過這門課，便能“刺破判決的神秘面紗”。影響裁判結果的，除了邏輯，當然還有種種大小因素，譬如個體法官的價值判斷。關于這點，我非常贊同一位資深法官的話：“只有把握必然的規(guī)律，才能擁抱偶然的機遇?！?/strong>若不踩在邏輯之道上，怎能通往勝訴的裁決？即使因為其他因素撞上了，這樣的裁判缺乏堅實的根基，更容易在后續(xù)的糾錯程序中被推翻。

邏輯帶來的，才是確定的勝利。

在第2期廣州站的開場，我說：“有的律師在報名的時候，這門課或許還叫‘法官思維’，但在最新的課表上，這門課改為了‘法律邏輯’。之所以改名，是因為在研發(fā)過程中，我們越來越體會到，這不僅僅是專屬于法官的想法，而應當是司法實務中法律人共通的思維方式。法官和律師，身份立場不一致，視角當然有區(qū)別，但所應用的思維方式是相通、可對接的。正是這種不相同但卻相通的邏輯思維，讓法律人能夠成為智識上的共同體，盡管站在不同的立場，卻能用法律進行交流?！?/span>

那么，這就是我的第一個產品。10月31日的周末，是“法律邏輯”第3期上海站；11月21日的周末，是第4期北京站。這意味著這個秋冬，兩位老師又要在我的深夜微信騷擾下修改課件。有人說拿起麥克風，就要感謝所有的TV，而我在最后想感謝兩位老師。英語里有個別致的詞語我一直很喜愛，Serendipity，good luck in making unexpected and fortunate discoveries，有人翻譯成“偶然發(fā)現珍奇事物的才能”，也有人翻譯成“天降好運”。我不知道，發(fā)掘到你們這樣可愛的法律人，這到底算才能，還是運氣？我所確知的是，因為有了你們，我很樂意，被這個產品所定義。

謝謝。

餅餅

iCourt研發(fā)總監(jiā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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