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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2年,劉亮程出生在新疆維吾爾自治區(qū)古爾班通古特沙漠邊緣的一個小村莊。多年來,他做過農(nóng)民,種過地,也放過羊,還當過農(nóng)機管理員,后來進城做了報社編輯,現(xiàn)在成為了作家,在他的文字里,有著從容優(yōu)雅,有著可遇而不可求的素凈和博大。這就是劉亮程,被稱為“鄉(xiāng)村哲學家”。 曾經(jīng),他的散文集《一個人的村莊》盛贊不斷,今天,他帶著新作《在新疆》再次走進了讀者的視野。在記者的一再邀約下,這位很少接受采訪的散文家終于接受了本報的獨家專訪,說出了他與散文的故事。 在家鄉(xiāng)我永遠是孩子 對劉亮程來說,故鄉(xiāng)是他筆下的主角,不管怎么寫,都離不開這里的人、情、景,這份故土之情仿佛就融入了他的血液中。劉亮程認為,“故鄉(xiāng)是在身體里的,每個人都帶著一個身體里的故鄉(xiāng),無論在家鄉(xiāng)或異鄉(xiāng),我都不曾離開她。那是我初來人世的一個地方,我最先看見的屋頂、天空、樹葉、陽光,最早聞到的母乳和麥香,最早觸摸的棉布、肌膚、泥土,最先聽到的人語、鳥叫、風聲,都來自故鄉(xiāng)。在那以后的人世經(jīng)驗中,故鄉(xiāng)經(jīng)驗會成為最牢固的部分?!币舱怯辛诉@份真情、真意,才讓劉亮程的作品中,有著最本真的表達,無需過多的修飾,一切就如同講話般,從口中傳出。 其實,不僅劉亮程如此,很多作家都將故鄉(xiāng)看成是自己的文學寶庫,自己對土地的感情越深,從這寶庫中取出的內(nèi)容也就越自信、越真實。“其實,文學寫作是需要故鄉(xiāng)的。不要狹隘地認為故鄉(xiāng)就是小時候那個村莊。她是身體里沉寂不變的一塊地方,記憶著人世對一個初來者的所有給予和迎接。作家面對家鄉(xiāng)寫作時是真實的、可信的、自由自在的。面對家鄉(xiāng)時作家獲得的最重要的一個東西,就是寫作身份。許多作家沒有身份,在文學中找不到自己,盡管寫了千言萬語,但不知道自己是誰。當我面對故鄉(xiāng)寫作時,我找到了自己的一個位置。在家鄉(xiāng)我只是一個孩子,無論年齡多大,回想家鄉(xiāng)時我們都是孩子。我身體里的一部分永遠不成長。她候在那里,一如我出生時人世對我的等候。我會時常回到她那里,用初來人世的眼睛再看一遍世界。我需要留在故鄉(xiāng)的那雙眼睛。在一次次的張望里不曾磨損的那束目光?!焙芏嘧骷野炎顑?yōu)美的文字寫給故鄉(xiāng),把人生中最成熟的著作呈現(xiàn)給自己的故鄉(xiāng),用他們優(yōu)秀的文學在創(chuàng)作故鄉(xiāng),劉亮程也是如此,心中不忘對故鄉(xiāng)的那份情誼。 閱讀是一種相遇 《在新疆》共分為五輯,收入劉亮程38篇散文,五輯分別是“一片葉子下的生活”、“半路上的庫車”、“樹的命運”、“月光”、“向夢學習”,全書依然沿襲《一個人的村莊》的風格,文字淡雅、質(zhì)樸,多是對身邊的人、物、事,以劉亮程明澈的語言來描繪。就是這份淡然和平常,讓劉亮程的散文廣受讀者的歡迎,而在他看來,閱讀靠的也是一份緣分。“閱讀是一種相遇。我的散文只是一個人的自言自語,對風說話,與草言語。沒打算打動誰。有人傾聽,既是相遇。 ” 為了能完成《在新疆》,劉亮程花費了10年的時間,在全書中最讓他難忘的還是第二輯的“半路上的庫車”和第四輯的“月光”。“這兩篇文章都是都在寫庫車這個地方。我從2001年開始關(guān)注庫車地區(qū)。起初是受一家出版社委托,寫一部有關(guān)新疆老城的書。就選擇了庫車,當時庫車人口40萬,有4萬頭毛驢。庫車大巴扎在龜茲河床上,河水從一旁邊的渠道引走,整個寬闊的大河灘成了天然的大巴扎,每當巴扎日,有上萬頭驢車聚集在那個大河灘上,非常壯觀。當時我對庫車老城的興趣,就是這里的4萬頭毛驢,和家家都有的驢車開始的。驢和驢車在內(nèi)陸早就不見了,在北疆農(nóng)村也少見了。南疆庫車還存有4萬頭毛驢。這樣一個龐大的驢車體系,還有維系這個體系的完整手工產(chǎn)業(yè),這些在許多地方,多少年前就進博物館的東西,還在庫車活生生地存在著。我們應該保護活態(tài)文化,已經(jīng)被我們祖先延續(xù)了幾千年,作為一種生活形態(tài),傳承下來的文化,更有價值。”毛驢和驢車對劉亮程的視覺沖擊和引發(fā)的思考直到現(xiàn)在還讓他記憶猶新,他在文章中時常提起。 書有自己的成長速度 “我曾經(jīng)在一次講座中提出過三個觀點,一個是散文是中國人的一種說話方式;二是散文是中國人的語文,第三就是散文是中國獨有的原創(chuàng)文體。如今進入語文課本的散文,更是代表了國家的語文水平。文學藝術(shù),本來就是心靈傳承術(shù),文學在傳承心靈的溫度。一顆心靈的熱氣騰騰傳遞給另一顆心靈,多少年多少代以后,這顆心靈依然鮮活地冒著熱氣。這是不死的文學。 ” 結(jié)束《在新疆》的寫作,劉亮程又開始了下一部作品,而這次他還會是寫一個“大部頭”的作品,說它大部頭,并不是因為它的字數(shù)多,而是因為耗費的時間長,大概還需要兩年才能編輯出版。“寫作是個慢活兒,比農(nóng)事慢。農(nóng)民種莊稼還春種秋收呢。寫作像種樹,得熬年月,文字中要有年輪,有春華秋實,有青翠滄桑。一部書有自己的成長速度。它快不了,只會一慢再慢。 ” 看《相對論》最受震動 劉亮程介紹,自己在18歲之前,讀了《相對論》,那可以稱得上是最震動他的閱讀。那時,劉亮程剛剛開始寫詩,而愛因斯坦在《相對論》中闡述的關(guān)于大與小,遠與近,輕與重的相對關(guān)系,讓他大開眼界,一下看清楚了生活中的大小事物。這就如同一種神奇的力量,讓劉亮程轉(zhuǎn)動了一下頭,開始朝另外一個方向看世界了,這對他的寫作來說,至關(guān)重要。 現(xiàn)在,劉亮程每天都會看書?!斑@幾年主要看歷史方面的書。不是研究歷史,是在浩瀚文史中尋找人們曾經(jīng)生活的細節(jié)。細節(jié)就像細胞,可以復活那些過去生命。閱讀可以讓人幻想,讓人沉思。看書是我們看人世的一種練習,通過看書學會看人世。 ”在劉亮程年輕時,能走進圖書館的時間和機會都不多,但圖書館對劉亮程來說就如同是一個夢一般?!拔視r常在夢中聞到那些發(fā)黃發(fā)舊的書散發(fā)出的氣味,看見書頁間浮動的塵埃,我游走如塵,在深埋其中的某頁找尋自己。圖書館是作家一生的夢,在圖書館讀書,在無數(shù)的藏書中找尋署有自己名字的那本??赡苡肋h都找不到,但還是會永遠去找?!?記者 王瑩 劉亮程,中國當代著名散文家,著有散文集《一個人的村莊》、《驢車上的龜茲》,長篇小說《虛土》、《鑿空》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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