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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古代奇詩·口吃詩
口吃詩即雙聲詩,又稱同聲詩、聲母詩、同紐詩,又叫吃語詩、結(jié)巴詩、拗口詩、繞口令詩。雙聲詩要求詩的各句都采用聲母相同的字。 綜觀自南北朝以降近兩千年的歷史,吃語詩每個朝代都有作者,這些詩也許就是繞口令的前身了。如趙翼《陔馀叢考》所說:“皆詞人翻新斗巧之作,雖不足語于大方,要亦一格也。”《寓簡》載劉元父《嘲吃者》云:“本是昌家,又為非類。但有雄聲,惟聞艾氣。”謂周昌、韓非、楊雄、鄧艾也。此但取口吃故事,非口吃詩也。 口吃詩始創(chuàng)于南北朝時期,如王融的《雙聲詩》和庾信的《示封中錄》。吃語詩的特點是全詩或每句只用一個聲母,所以讀起來詰屈聱牙,十分拗礙口舌,頗有“繞口令”的效果。不過,由于地方發(fā)音有異、古今語音變化等緣故,有些詩我們現(xiàn)在讀起來并不一定是同一個聲母。對于吃語詩的形成,曾有人認為這是仿效有口吃毛病的人而寫的詩,也有人認為是為矯正口吃毛病而作,究竟是何源起,現(xiàn)在已經(jīng)無法考證了??诔栽姸嗖捎秒p聲疊韻之法。雙聲疊韻詞是漢語語音美的一大體現(xiàn),早在《詩經(jīng)》時代就已出現(xiàn),如“輾轉(zhuǎn)、參差、躊躇”等,讀起來非常順口,有一種自然的音樂美,為漢語聲韻平添了幾分絢麗與神秘。皮日休《雜體詩序》:“《詩》云:‘蝃蝀在東’,又有‘鴛鴦在梁’,由是雙聲興焉。”但是在作詩時要使整句、甚至整首用字的聲母或韻母都一樣是相當難的,因此歷代文人墨客雖然多有為之,卻鮮有佳作出現(xiàn),僅有少數(shù)高手于嬉笑間為后人留下些許雪泥鴻爪。 南北朝時期口吃詩的代表作品,就是王融的《雙聲詩》和庾信的《示封中錄》: 雙聲詩·王融 園蘅眩紅敘,湖荇燡黃華。 回鶴橫淮翰,遠越合云霞。 此詩可能為古今第一首五言吃語詩。 示封中錄·庾信 貴館居金谷,關(guān)扃隔稿街。 冀君見果顧,郊間光景佳。 這兩首詩用現(xiàn)在的普通話念起來,并非全是同一個聲母,例如有些字的聲母念g,有些字的聲母念j,但在南北朝時期,它們?nèi)悄?/span>g聲母的字,這是古今語音變化的緣故。唐代姚合有《蒲萄架》詩一首: 萄藤洞庭頭,引葉漾盈搖。 皎潔鉤高掛,玲瓏影落寮。 陰煙壓幽屋,濛密夢冥苗。 清秋青且翠,冬到凍都凋。 全詩一句一聲母,這是雙聲詩的又一形式。寫景自夏至冬,細節(jié)描繪細致入微,雖是如同繞口令一般的口吃詩,卻絲毫沒有影響作者有意追求的效果。“洞”古音讀“同”。 溫庭筠平時給人的感覺是大詞人,但想不到他亦有一首口吃詩《望僧舍寶剎》: 棲息消氣象,檐楹溢艷陽。(氣或作心) 簾橈蘭露落,鄰里柳陰涼。(橈或作攏,陰或作林) 高閣過空谷,孤竿個古崗。(個或作隔) 潭廬同淡蕩,仿佛復(fù)芬芳。(廬或作庭) 皮陸當然也少不了唱和一番了: 雙聲溪上思·陸龜蒙 溪空唯容云,木密不隕雨。 迎漁隱映間,安問謳雅櫓。 皮日休《奉和魯望疊韻雙聲二首?雙聲溪上思》: 疏杉低通灘,冷鷺立亂浪。 草彩欲夷猶,云容空淡蕩。 蘇東坡有口吃詩《西山戲題武昌王居士》。 題引:予往在武昌西山九曲亭,上有題一句云:“玄鴻橫號黃槲峴?!本徘ぜ磪峭鯈s山,一山皆槲葉,其旁即元結(jié)陂湖也,荷花極盛,因為對云:“皓鶴下浴紅荷湖?!弊徒孕Γ堎x此詩: 江干高居堅關(guān)扃,耕犍躬駕角掛經(jīng)。 孤航系舸菰茭隔,笳鼓過軍雞狗驚。 解襟顧影各箕踞,擊劍高歌幾舉觥。 荊笄供膾愧攪聒,干鍋更戛甘瓜羹。 《古今笑》載,此詩是宋神宗元豐五年六月蘇軾在九曲亭是臨時應(yīng)客請賦而寫的,文從字順,揮筆而成。第三句一說為:“孤航系舸菰茭隔”;第六句一說為:“擊劍高歌幾舉觥”。另外,《冷齋詩話》和《漫叟詩話》均有此載。此詩可能為最早的七言口吃詩。蘇東坡又有《和正甫一字韻》詩云: 故居劍閣隔錦官,柑果薑蕨交荊菅。 奇孤甘掛汲古綆,僥覬敢揭鉤金竿。 己歸耕稼供槁秸,公貴幹蠱高巾冠。 改更句格各蹇吃,姑固狡獪加間關(guān)。 此詩是宋哲宗紹圣二年三月,蘇軾六十歲時戲和其表兄(一說姐夫)程正輔的。程之才寄蘇軾一字韻之作,蘇軾回敬《戲和正輔一字韻》詩。此詩每一句所用字的聲母都是g或j(按當時聲韻二者音同)。首聯(lián)寫故鄉(xiāng)所在位置及特產(chǎn)蔬果,頜聯(lián)指出自己性格孤傲(注:曾因此與程正輔結(jié)怨數(shù)十年,和此詩時兩表兄弟相聚,相得甚歡,才盡釋前嫌),甘愿埋首經(jīng)典,不求利祿功名;頸聯(lián)說自己貶官歸田,而正輔卻官運亨通,尾聯(lián)說此詩詰屈聱牙,沒法象布谷鳥一樣音囀自如。全詩飽含了作者對官場勾心斗角的厭倦,也委婉地表達了對程正輔的警示。這些口吃詩讓人噴飯,可見游戲筆墨,古人已有之。 元人喬吉始用散曲作“雙聲疊韻曲”,此首可能為最早的口吃曲。見其《折桂令?拜和靖祠雙聲疊韻》: 至當時處士山祠,漸次南枝。 春事些兒,楓漬殷脂。 蕉撕故紙,柳死荒絲。 目寒澀雄雌鷺鷥,翅參差母子鸕鶿。 再四嗟咨,拈此髭,彈指歌詩。 另王阮亭《池北偶談》載文光祿太青(翔鳳)戲作口吃詩云:“黠子向客共哆口,漆栗筆蜜手柳酒?!北?strong>《墨客揮犀》:“鳳州有三出:手、柳、酒。宣州有四出:漆、栗、筆、蜜也?!庇枋故?,過鳳縣,彈丸小邑,在棧道中。所謂伎手纖白,固無從見之。驛酒殊薄劣。柳自入棧,亦頗稀少。予近和海鹽門人陳子文(奕禧)詠《鳳縣金絲柳詩》云: 鳳州三絕無纖手,又少旗亭酒共傾。 惟有金絲幾株柳,臨江映驛拂人行。 文太青即文翔鳳,字天瑞,太青為其號,明代陜西三水人,高才博學(xué),為世大儒,萬歷三十八年(1610)進士,歷任山東萊陽知縣、南京吏部主事、光祿寺丞。后明人謝在杭與徐興公《贈口吃孝廉》之作,謝二首云: 綠柳龍樓老,林蘿嶺路涼。 露來蓮漏冷,雨淚落劉郎。 黎嶺連連路,蘭陵累累樓。 流離憐冷落,郎輦懶來留。 徐一首云: 留戀蘭陵令,淋漓雨淚流。 嶺蘿涼弄瀨,路柳綠連樓。 此又文太青之后踵為之者也。謝在杭與徐興公《贈口吃孝廉》之作,源自一位口吃孝廉的求詩。謝在杭與徐興公贈給他三首絕句來故意為難他。三首詩都寫得頗為刁鉆,極盡揶揄之能事,可見游戲筆墨,才子多有之。 劉厚坤也有一首《七夕》: 蓮漏難留戀,南樓輦路涼。 年年來念汝,兩淚落牛郎。 清代也不乏戲作者,尤以紀曉嵐為最著名者。紀曉嵐《草屋閉戶言志》詩云: 館閣居官久寄京,朝臣承寵出重城。 散心松寺尋宵宿,喜幸花軒候曉行。 情切慈親催寸草,拋撇蓬蓽譬飄萍。 身逢盛世述書史,蠻貊氓民慕靈名。 此詩是紀曉嵐侍駕南巡、督學(xué)福建時在舟中所作。在此詩之前尚有一副對聯(lián):“睡草屋閉戶演字;臥樵榻弄笛書符”,名義上是專門用來應(yīng)付南方官員求贈,實則是拿南方人的口音開涮。讀起來拗口拗舌,污七八糟,煞是有趣,被時人傳為笑談。當皇帝聽到南方官員讀這首詩時全變成了“大舌頭”,也不禁大笑不止。 (資料來源:個人圖書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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