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種眼光看中國歷史

張博文

原來中國歷史里，我們認為的封建社會不是封建社會，我們認為的奴隸社會倒成了封建社會，而奴隸社會又根本不存在。這歷史還讓人怎么讀呢？

如果問你，中國歷史是怎樣發(fā)展的？你可能會這樣回答：最早的時候我們都是原始社會的居民，大家都很平等，披著樹葉和獸皮，漫山遍野地撒歡。后來到了夏商周時期，中國進入奴隸社會，如果生活在那個時代，也許你就是一個作威作福的奴隸主，但也有可能運氣不好做了奴隸，過著牛馬不如的日子。到了戰(zhàn)國時期，中國歷史翻開了新的一頁，進入封建社會，有皇帝，有大臣，還有平民百姓，舊的朝代覆滅，新的朝代誕生，像循環(huán)轉動的車輪一樣折騰了2000多年。一直到清朝末年，封建社會終于在辛亥革命中結束了，中國開始了幾十年短暫的資本主義社會，沒過多久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我們終于進入了共產主義社會的初級階段——社會主義。

原始社會－奴隸社會－封建社會－資本主義社會－社會主義社會，這整整齊齊的五個發(fā)展階段把中國歷史劃分得清清楚楚?？墒?，歷史真的就是這樣發(fā)展的嗎？

□ 中國沒有奴隸社會？

人類歷史上最典型的奴隸社會出現(xiàn)在古希臘、羅馬時代。在斯巴達，奴隸集中于農業(yè)勞動，其數量為斯巴達公民的七倍；而在雅典，奴隸則充斥社會的各個方面，甚至一般公務部門，如管理檔案文書、警察刑吏之類都由奴隸擔任。那時候的希臘、羅馬公民幾乎家家都使用奴隸。大到上萬奴隸一起勞作的國有礦山，小到使喚一兩個奴隸的小商小販，整個古希臘羅馬的燦爛文明就是建立在奴隸的悲慘勞動之上的。

但是中國的夏商周時代也是這樣的奴隸社會嗎？很難說。要說沒有人身自由的奴婢，中國自古以來，一直到明清時期都還存在?？墒沁@些奴婢基本上都只是在有錢人家里做家務，比如《紅樓夢》里整天陪著寶二爺玩耍的漂亮丫環(huán)們。在農田里、作坊里忙碌的還是以自由的平民百姓為主。從歷史記載中看，中國好像從來都沒有像西方那樣大規(guī)模使用奴隸工作。

有些人認為，商朝就是中國典型的奴隸社會，甲骨文里記載，商朝人不論祭天、祭祖、求雨、過節(jié)，每次都要燒殺活人當作祭品，十數人到幾百人不等?？脊艑W家曾經發(fā)現(xiàn)過一次500 多人的人殉——估計是個重大慶典，犧牲者有的砍了頭，有的活埋，有的和狗埋一起，有的跪埋著。經歷了3500 年，挖出來一看，像定了格的恐怖電影。這難道不是奴隸社會殘酷現(xiàn)實的明證嗎？

其實這種殘忍的屠殺恰恰證明商朝不是奴隸社會。我們說古希臘羅馬是典型的奴隸社會，他們的奴隸是從哪里來的呢？是他們自己的本族人嗎？不是，如果那樣的話他們的社會早就崩潰了。絕大部分奴隸都是希臘人、羅馬人在與外族戰(zhàn)爭中俘獲的戰(zhàn)俘。

而商朝人大規(guī)模拿來殺掉祭祖的，也是戰(zhàn)俘，尤其是從西北戰(zhàn)場上俘虜來的羌人。如果商朝是古希臘、羅馬那樣的奴隸社會，大量地把戰(zhàn)俘拿來殺掉，而不是驅趕到土地上勞動，或者是送到市場上賣掉，換種眼光看中國歷史豈不等于財富白白扔到水里嗎？這恰恰證明奴隸勞動的用場極小，商朝不是奴隸社會。

商朝的奴隸數量即使與同時期的埃及、古巴比倫相比，也根本不在一個數量級上。在古巴比倫王國與北方亞述人的頻繁戰(zhàn)爭中，動輒有十數萬人甚至二十萬活口做了戰(zhàn)俘，而三萬、七萬、九萬戰(zhàn)俘的記錄更是史不絕書。埃及法老也是頻頻出征、大有斬獲，捉到數萬甚至十萬俘虜。這些被俘的人丁，絕大多數轉化為國王和政府直接掌管的奴隸，還有一些發(fā)往奴隸市場出售給民間。

而我們著名的商王武丁，一次出兵也才三五千人左右，頂多一萬多人，戰(zhàn)俘又多被殺掉祭祀使用，哪里還能剩下多少奴隸啊，遠遠達不到像古希臘、古羅馬這種完全把社會經濟建立在奴隸勞動的基礎上的地步。所以說，我們中國很可能根本不存在所謂的奴隸社會。

□ 讓人頭昏的封建社會

中國的封建社會從什么時候算起？這又是一個讓歷史學家們打得頭破血流的問題。

中世紀的歐洲是中外史學家們公認的封建社會。公元5 世紀日耳曼人滅掉羅馬帝國之后，便在歐洲的土地上建立起自己的王國。國王把土地和土地上的農民分配給自己的親屬和功臣，作為維持他們生活的采邑，還賜給他們不同級別的爵位，自己只留一小塊地方。在封地之上，諸侯們擁有行政權和司法權，土地和爵位都可以一代一代地傳下去。當然這些好處也不是白來的，接受分封的這些公爵、侯爵、伯爵們必須對國王履行繳納貢賦、服兵役等等義務。爵爺們也可以把自己的封地繼續(xù)切割分給手下的子爵、男爵和騎士們，要求他們對自己盡同樣的義務。不過這些擁有了封地的諸侯們常常對自己應盡的義務不當一回事，國王有什么事兒都得好聲好氣地跟他們商量，他們還不見得樂意，一生氣沒準就聯(lián)合起來把國王轟下臺。所以歐洲封建社會的國王們日子并不好過。

到了16、17 世紀的時候，歐洲的國王們終于逐漸強硬起來，漸漸剝奪了諸侯們的權力，建立起中央集權的專制統(tǒng)治，法國、西班牙等國的皇帝一度大權在手，不可一世。不過沒多久資產階級革命開始了，歐洲的封建社會也就宣告結束。

中國有過這種情形嗎？有，不過不是在我們自稱為封建社會的戰(zhàn)國秦漢到清朝這漫長的2000 多年，而是在上古的夏商周時期。

在夏、商時期，國家就已經初步形成眾多諸侯擁戴一個王的局面。諸侯們向大王進貢，出兵參加大王號召的討伐戰(zhàn)爭。如果大王表現(xiàn)不好，實力比較強的諸侯也會取而代之。商本來是夏朝的諸侯，周也曾經是商朝的諸侯。

周朝建立后，為了穩(wěn)定新征服的地區(qū)，實行大規(guī)模的“封邦建國”。當時一共“封建”了71 個諸侯國，有先代貴族、開國功臣，不過多數是周王室的同姓( 姬姓) 諸侯，構筑起一道屏障，來捍衛(wèi)周天子的中央權威。諸侯在其封國內享有獨立的政治、司法、經濟和軍事等各方面的權力，一般不受周天子的干預。

周天子的遭遇比歐洲的國王還不如。起初一兩百年還好，后來日益強大的諸侯們根本不把天子放在眼里。周幽王“烽火戲諸侯”只不過是跟大家開了個玩笑，敵人入侵的時候諸侯們就再也不來幫忙了。春秋戰(zhàn)國時期的諸侯們更是稱王稱霸，最后把周天子的那一小塊領地也侵占了。

這種情況直到秦始皇統(tǒng)一六國，建立起中國第一個中央集權的專制帝國之后才算結束。從此一直到辛亥革命，中國盡管不斷地改朝換代，中央集權的專制統(tǒng)治一直都沒有變。所以說，秦朝非但不是中國封建社會的開始，反而應該算是中國封建社會的終結。

□ 換個說法行不行？

說到這兒，很多人可能已經受不了了。原來中國歷史里，我們認為的封建社會不是封建社會，我們認為的奴隸社會倒成了封建社會，而奴隸社會又根本不存在。這，這歷史還讓人怎么讀呢？

其實我們熟悉的這套從原始社會到共產主義社會的說法，是當年蘇聯(lián)歷史學家們按照歐洲歷史劃分出來的。人家并沒有說這個說法也適合中國歷史，可是卻被我們的歷史學者生搬硬套過來，也因此產生了很多誤解。那怎么辦？好辦，我們按照中國人對自己歷史的理解重新劃分就可以了。有很多歷史學家都提出過很有意思的說法。

最簡單的就是把中國古代社會的發(fā)展劃分為三個大的時代：原始時代、上古時代、中古時代，依次對應的是：原始氏族社會時期；夏、商、周、春秋時期；戰(zhàn)國到明清時期。第三個時期還可以劃分為三個階段，秦漢為第一帝國，唐宋為第二帝國，明清為第三帝國。

也有人從國家制度的發(fā)展水平上劃分，從黃帝到夏以前為原始國家或古國；從夏到戰(zhàn)國最高統(tǒng)治者稱王，其國家可稱為王國；從秦到清實行郡縣制和中央集權，最高統(tǒng)治者稱皇帝，其國家可稱為帝國。

還有的學者認為，可以把中國古代歷史劃分為洪荒時代、族邦時代、帝國時代三個社會形態(tài)。洪荒時代從幾百萬年前開始，直到550年前，這是一個從生物人到社會人的發(fā)展過程。族邦時代從5500 年前開始，經過夏、商、周、春秋，在這個時期國家與家族血緣是結合在一起的。帝國時代從戰(zhàn)國到清朝，可分成三個發(fā)展階段。戰(zhàn)國到東漢，是前帝國時期；魏晉到宋，是中帝國時期；遼金到明清，是后帝國時期。這三個帝國時期都是從分裂走向統(tǒng)一，是三次周期性的大循環(huán)。

歷史是早已發(fā)生的事實，誰也不能篡改?？墒俏覀兛创龤v史的眼光卻是可以不斷變換的。在這種變換之中你會發(fā)現(xiàn)很多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