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申歲杪，予攜內(nèi)子與摩和、大霖、士東訪慧通法師于銅觀音寺。寒暄之余，言及寺僧幻真亦喜韻語，得以見，微聆所語，辭氣淡雅，訝其與俗僧殊。翌年春，應(yīng)慧通法師邀，再往賞梅，又遇幻真。晤玄之余，頗饒興會(huì)，且出示詩稿，顏曰《棲心居詩草》。予披覽一二，頓覺磬聲盈耳，清冷可悅。雖格律未嫻，藏蓄未深。然其詩，瑩瑩如冬冰，卓卓如秋霞，湛湛如井泉，泠泠如松風(fēng)。若非遇于目，感于心，率于意，成于興，趣于機(jī)，悟于空，何能得此自然高澹，禪意橫溢之詩耶！如“白云恥為浮艷句，流水低吟化外詩”，乃塵外之筆也；“靜聽花墜地，閑觀云在天”，境何其幽也；“眠起閑無事，對月理殘篇”，情何其閑也；“登塔寄嘯傲，招云伴幽閑”，心何其曠也；尤以“銀河倒瀉青天外，玉樹孤懸碧嶂間”之句，寫廬山瀑布之奇，驚為絕唱。予有感宋子虛評善往和尚之詩：“妙句唐風(fēng)在，心空漢月明”，幻真有此境，且具僧之相也。

幻真法師心正直，性狷介，善思辨。每與論及世事，其意氣坌涌，若不可遏。近讀其剃度前所作《“士為知已者死”的悲哀》諸文，縱論古今人物，俯仰上下，慷慨激昂，其卓論精識，迥非淺近之士所能窺，非茹古涵今，烏能思之超超，言之鑿鑿！然其鋒芒呈露，俾其人事多違，逃之于禪，猶難覓一方凈土！ “文多罵俗遭天遣，才高致忌命招來”，憑其空幻依托，“任他苦海波翻，自信肝膽鐵鑄”。且夫幻真法師之“直心”，悟之于觀，證之于禪，發(fā)之于詩。《維摩經(jīng)》云：“直心是道場”、“直心是凈土”。于今世情浮躁、物欲橫流時(shí)，微斯直心者，佛道何在？佛性何存也！予樂而為之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