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一度教師節(jié)

毛群益

一年一度教師節(jié)，到時照例要熱鬧一番。評幾個模范，開一個座談會，領(lǐng)導象征性跑兩個學校，電視臺和報紙上鼓噪一下，老師學生放一天假。皆大歡喜！

有位偉人說過：“三十八年過去，彈指一揮間。”我當教書匠到今年八月已經(jīng)38年了，但我沒有“彈指一揮間”的成就感和愉悅感，只覺得歷程漫長，辛酸滿腹。平心而論，我是一個自詡為“職忠志誠，步勤行廉”的孺子牛，為從事的職業(yè)付出了青春、才華和心血，也收獲了許多快樂和榮譽。但是，我并不自豪，并不幸福。我感覺教師這個職業(yè)既是偉大的又是平凡的，既是高尚的又是猥瑣的，既是光鮮的又是屈辱的，特別是近幾年來，更是窩囊的。

首先，教師的定位就顯得不倫不類。教師究竟是一項什么樣的職業(yè)，在國民生產(chǎn)和國民經(jīng)濟中有何地位？國家頒布的《教師法》并沒有具體的界定。從領(lǐng)導講話和媒體宣傳來看，教師好象等同于國家干部。就個人經(jīng)歷來看，早年經(jīng)常填寫“干部履歷表”，近年必須參加干部理論考試，儼然就是國家干部?？墒?，教師身份背后還有一條光輝的尾巴――事業(yè)單位人員，自然不能享有國家干部的政治及經(jīng)濟待遇。教師戴上“國家干部”的緊箍咒，只是盡忠履責的需要，絕不會有任何絲毫的特權(quán)。教師的工作又不能產(chǎn)生直接的經(jīng)濟效益，對當?shù)厣鐣挠绊懳⒑跗湮?，當然也不可能獲得社會發(fā)展的優(yōu)惠和利益。這種尷尬的境地，使教師自始至終處于進退維谷的狀態(tài)，不能有任何的恣意和懈怠。人們只要求教師不斷的奉獻，不考慮教師哪怕是危急自身存亡的一點點訴求。誠然，教師應該效仿孔夫子成為圣人，但圣人也有七情六欲，也需要生存的空間。

其次，教師酬勞逆差出人意料。在老百姓眼里，教師拿的是皇糧國庫，應該是衣食無憂。殊不知，一個年輕教師的經(jīng)濟收入只相當農(nóng)村半個小工。我是文革期間參加教育工作的，當時教師是臭老九，其地位可想而知。我參加教育工作時，按行政級別是24級，工資29.5元。那時，農(nóng)村一個大工每天一元，論盤算我基本相當于一個大工。38年后，我的工資兩千多元，農(nóng)村大工每天百元，除了幾個家務日，相比之下還是相當。而年輕的教師工資不足千元，相比農(nóng)村小工每天70元只有一半左右。這樣盤算，我真的看不出到底是社會進步了還是退步了。難怪，一個家長對一個年輕教師說：“我每月給孩子一千五百元，比你的工資還多，但孩子還說不夠用。你當老師的，為什么不管緊點。”嗚呼，老師能說什么呢？家長高高在上，學生也高高在上，老師的職業(yè)誰也瞧不起，但老師的作用誰都可以利用。一個青年教師走訪歸來，氣得不吃飯。我問怎么了，他說：“一個女學生只考兩百多分，我走訪她家動員去讀理工中專。她爸爸說，理工中專不就是往年的羅田師范嗎？我女兒不讀師范，不當老師，去打工隨便能搞三四千一個月。”嗚呼，我徹底崩潰了。不光罷了勸說青年教師的念頭，連自己也吃不下飯了。又一位偉人說過：“牛吃的是草，擠出來的是牛奶。”不錯，這是真理，但必須一個前提條件――牛必須有草吃啊，而且至少要吃個半飽，否則怎么擠奶啊？

第三，師生到底是什么關(guān)系？教育的責任應該怎么明確？師道尊嚴的古傳統(tǒng)當然落后于時代了，“一日為師，終生為父”的觀念早已被社會拋棄。精通經(jīng)商之道的精英們說，學生是上帝，教師是仆從。但學校不是經(jīng)商，教師不是老板，學生也不是顧客，老師并沒有從學生那里獲取任何利益。一味遵從上帝，對未成年人來說是利多還是弊多？有人說，教師和學生是監(jiān)護人和被監(jiān)護人的關(guān)系，但《未成人保護法》沒有如此規(guī)定。每一個學生與生俱來都有自己的監(jiān)護人，除非他的監(jiān)護人不履行相應的法律責任。而且，教師本身也是一個社會成員，不具備充當廣泛意義的監(jiān)護人資格，因此一個教師不可能成為許多未成年人的監(jiān)護人。把教師當作監(jiān)護人，實際上一些真正的監(jiān)護人推卸責任罷了。學校是教育后一代的場所，學生的安全歷來是首要保障的。但是，近幾年來，國家越是強調(diào)這方面的工作，制定的框框條條越多，學校事故也越多，社會不滿意的也越多。對學生的教育，學校沒有自主權(quán)，教師喪失了教育的尊嚴，把握不了尺度，必然是信馬由韁。縱觀目前的學校教育，小心謹慎，惟命是從，保持維持會的狀態(tài)，奢談什么創(chuàng)新教育和特色教育！

一代宗師錢學森臨終疑問：“為什么中國教育出不了一個諾貝爾獎金獲得者？”一代人后，也許國人都會說：“為什么中國教育再不出一個錢學森？”

當年，鄧公力主設立教師節(jié)，提出三個面向的教育方向，倡導尊師重教，其目的是要發(fā)揮教育和科學的生產(chǎn)力作用。而現(xiàn)在，改革開放使國家初步富強了，但教育的根基卻消弱了。但愿一孔之見能引起相應的共鳴和重視。

2011/9/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