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先上引文:“我又沒個親兄弟親姊妹。雖然有兩個,你難道不知道是和我隔母的?” 寶玉這話,引出了讀者的懷疑:探春賈環(huán)是“隔母”的,但賈珠元春都是王夫人所生,跟寶玉是同父同母的親兄弟姊妹,他怎么就忘了?  于是有讀者分析:賈珠是死了,元春則身處后宮,輕易見不到面。寶玉的意思,是生活在一起的“沒個親兄弟親姊妹”。按這個邏輯,寶玉的話完整的應(yīng)該是:“我又沒個親兄弟親姊妹。雖然有兩個,你難道不知道是和我隔母的?雖然有兩個同母的,又一個死了,一個不在?!笨蛇@也太啰嗦了吧? 確實。寶玉的話,是經(jīng)不起推敲的。不過他說這話,也不是為了設(shè)論立論,也不怕人來推敲駁斥。他的目的,就是后面一句:“我也和你似的獨出”。  這是在聽到黛玉念《葬花吟》之后。黛玉會寫出泣血啼紅的《葬花吟》,又是因為跟寶玉鬧了別扭。本來白天只是鬧了個小別扭,但是被人打斷,沒來得及賠禮和解;晚上黛玉去看寶玉,又被晴雯假傳圣旨拒之門外;被拒就引起家世之感、身世之悲了,又偏偏聽到寶玉寶釵說笑。幾下里加在一起,黛玉頓覺天地失色,有“天盡頭,何處有香丘?未若錦囊收艷骨,一抷凈土掩風(fēng)流”之嘆。  其實在這天的早些時候,寶玉是去找了黛玉的,但黛玉根本不理他,弄得寶玉也納悶狐疑,不知道為了什么。 不知道女友為什么而生氣,又要哄女友不生氣,那只有突出兩人的親密。現(xiàn)代人可以說“我愛你”,寶玉又不能,昨天惹黛玉生氣就是因為一句“若共你多情小姐同鴛帳,怎舍得疊被鋪床”引起的。這句話是《西廂記》里張生對紅娘說的,寶玉以張生自喻,把紫鵑比為紅娘,那黛玉自然就是鶯鶯了。  可是這樣的話,被黛玉視為“拿我取笑兒,我成了爺們解悶的了”。那個時代的愛情,就是發(fā)于情而止于禮,只能會心,不能多說一句,多說了就是調(diào)戲。寶玉又怎么能對黛玉說“我愛你”之類?  不能說這些,又要強調(diào)兩人親密,只好拿身世來作文章。你是無父母無兄弟無姊妹的“獨出”,我也是獨出好了——明明有兄有弟、有姐有妹,但因為這個因為那個,都不能算數(shù),結(jié)果就是“我也和你似的獨出”。身世相似了,情感也應(yīng)該親密。既然應(yīng)該親密,那你“把我三日不理四日不見的”就是不對的。你可以打我罵我,但不能不理我。  再說一遍,寶玉的話是經(jīng)不起推敲的。“獨出”的也多呢,湘云不是沒有父母兄弟,難道寶玉和湘云也這樣親密? 好在他的目的只是哄女友,感動了黛玉就是成功。事實不事實、邏輯不邏輯,寶玉不在乎,黛玉又何嘗在乎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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