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都在

文/呂鏘

題記：

人常說，應(yīng)只活在當(dāng)下。

可往往忘了——

當(dāng)下的“我”，

正是所有過去“我”的復(fù)合體。

清晨，我開始跑步。

風(fēng)有些涼，膝蓋發(fā)緊，卻沒停下。

路邊的狗叫了兩聲，便失了興趣。

我記得，少年時也這樣跑。

鞋破了，腳磨出血，

我塞上厚襪子，第二天依舊出發(fā)。

那時我以為，疼痛都是短暫的，

只要向前，就能把痛甩在身后。

后來，在雪地里摔過一次。

腿插進(jìn)沒看見的洞，膝蓋清脆一響。

疼得流淚，卻沒哭。

一步一頓走回去。那年，我下鄉(xiāng)插隊(duì)。

我還記得，說過一次“我愛你”。

她說聽不清。

我沒有再說第二遍。

我知道，沒有哪個時刻可以重來。

那年的冬天，很長。

我知道，他們都還在。

跑步的、摔倒的、開口的、沉默的，

每一個“我”，都鎖在各自的片刻里。

像舊照片，掛在時間的墻上，

積著些浮塵。

我沒擦，只是每天走過，看一眼。

如今的我，話少了些。

跑完回來，吃一個煮蛋，泡一杯咖啡，靜坐。

有時半夜醒來，客廳傳來輕響。

我不開燈，只是靜靜聽著——

我知道，是他們回來了。

他們沒走遠(yuǎn)。

他們都在我身體里，

一個，也沒有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