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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寶玉心中,襲人當(dāng)然是有分量的,而且分量還很重。從前期“素喜襲人柔媚姣俏”,到發(fā)生關(guān)系后“視襲人更與別個不同”,一直到晴雯死后、短暫懷疑過襲人、卻又認(rèn)定“不如還是找黛玉去相伴一日,回來還是和襲人廝混,只這兩三個人,只怕還是同死同歸的”,都可以證明寶玉對襲人的感情。 ![]() 這么看重襲人,為什么又會輕易把襲人系褲子的汗巾,輕易送給剛剛認(rèn)識的男子?這可以用黛玉的一句話來回答:“我很知道你心里有妹妹,但只是見了姐姐,就把妹妹忘了。”他心里當(dāng)然有襲人,但是見了“嫵媚溫柔”的蔣玉菡,就把襲人忘了。 ![]() 寶玉這“見了姐姐忘妹妹”的毛病,也不止一次。剛剛還跟黛玉“除了別人說什么金什么玉,我心里要有這個想頭,天誅地滅,萬世不得人身”賭咒發(fā)誓呢,轉(zhuǎn)眼看到寶釵“雪白一段酥臂”,就“不覺的動了羨慕之心”,又為寶釵“比林黛玉另具一種嫵媚風(fēng)流”而“不覺就呆了”。 ![]() 對別人也是這樣。和金釧兒調(diào)情,“我明日和太太討你,咱們在一處罷”、“不然,等太太醒了,我就討”、“憑他怎么去罷,我只守著你”,導(dǎo)致金釧兒被王夫人打了一巴掌(這時還沒跳井),寶玉“一溜煙”跑出來,就到薔薇架下看齡官(這時還不認(rèn)得是齡官)畫薔去了,并且癡迷到自己淋了雨也不知道,反而提醒齡官快去躲雨。 ![]() 是不是真的忘了黛玉、金釧兒了?并不。黛玉自不必說,他曾大費(fèi)周章出城祭奠金釧兒,不顧王熙鳳在家過生日。他哪里是忘了? 最有意思的還是下面這件。大張旗鼓地請了鶯兒來打絡(luò)子,“忽見了玉釧兒,便想到他姐姐金釧兒身上,又是傷心,又是慚愧,便把鶯兒丟下,且和玉釧兒說話”,弄得襲人都替他不好意思:“襲人見把鶯兒不理,恐鶯兒沒好意思的,便拉了鶯兒出來,到那邊房里去吃茶說話兒去了?!?/span> ![]() 等到玉釧兒走后,寶玉又跟鶯兒款款細(xì)談,并且“見鶯兒嬌憨婉轉(zhuǎn),語笑如癡,早不勝其情了”,又為鶯兒而沉醉了。 寶玉就是這樣的一個人,跟掰棒子的狗熊一樣,見一個,愛一個;見了新的,就忘了舊的;被新的吸引,就全身心投入,哪里還顧得上舊的? ![]() 不,寶玉并不是“得新棄舊”、喜新厭舊。準(zhǔn)確地說,他是“喜新不厭舊”。和蔣玉菡一見如故、交換汗巾,晚上也“想起那條汗巾子原是襲人的,不該給人才是,心里后悔”。事后后悔,當(dāng)時卻“顧前不顧后”。 當(dāng)然寶玉心中也有永恒的愛與追求,只是他并不會為真愛而守身如玉、“取次花叢懶回顧”,他是博愛的。 ![]() 他是被慣壞了的、長不大的孩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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