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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花洲》2025年第5期|胡淳子:翻山

 儲氏藏書 2025-10-23

胡淳子,1992年生于云南,2011年到法國留學,2017年獲法國蒙彼利埃三大應(yīng)用外語(國際項目談判)碩士文憑,2020年獲法國蒙彼利埃三大漢語言文學與文化(文學翻譯)碩士文憑。有小說作品發(fā)表于《青年作家》。

晚上快12點,唐小梅正躺在木質(zhì)高低床下鋪刷著手機,突然收到了同事劉玉發(fā)來的消息:明天爬山你去的吧?唐小梅咬了咬嘴皮,翻了個身,高低床發(fā)出吱嘎聲。黑暗中,上鋪的舍友不耐煩地咂了咂嘴。

這間不足6平方米大小的房間里,總共只塞得下一張單人高低床和一個便攜式衣架。緊挨著高低床下鋪的,是一個獨角小圓桌,上頭放了一包“心相印”抽紙、一盒棉簽和一管用來擦濕疹的維生素B6軟膏??照{(diào)就懸在床尾的正上方,剛搬進來的時候,下鋪有人,唐小梅只有按照先來后到的規(guī)矩睡在上頭。晚上睡覺,前室友嫌熱,非要開著空調(diào),唐小梅只好在腿上加蓋一條薄毯,才不會在冷風中凍醒過來,等到一個多月后換了新的室友,她才以老租客的身份自居,挪到下鋪。

在光線幽暗的房間里,唐小梅從“安居客”看到“鏈家”,又從“鏈家”翻到“貝殼找房”,短短半年時間內(nèi),她在各大看房App的收藏夾里已經(jīng)保存了十幾處深圳房源。沿著地鐵7號線,福田區(qū)的皇崗村、華強南、八卦嶺一片的房子都被她搜羅了一遍,這些房子大多是一室或者一室一廳、面積不超過40平方米、總價在120萬以下的小居室,這是她認為自己能力范圍之內(nèi)所能承受的最貴的房子了。

買房的心思也不是一時半會兒才有的。早在一年前她從上海撤退到深圳時,這個念頭就已經(jīng)在她的心里生根發(fā)芽了。“北漂不行就滬漂,滬漂失敗再深漂?!碧菩∶窂男【拖矚g海,所以她從來沒考慮過北漂,一畢業(yè)就拎著兩個大箱子從濟南殺到了上海。雖然當時上海房價已經(jīng)進入橫盤期,但實際上還是在陰漲,不過那個時候的唐小梅初出茅廬,完全沒有考慮過要在上海留下來。也不能說她完全沒有考慮過,畢竟剛工作不久,她就跑到公司人事那兒去問了上海落戶的事兒。

“你這個條件落戶不太現(xiàn)實,你看你學校也不是985,也沒出去留過學,工資也不達標,就老老實實等工作漲了薪,交夠七年社保,攢夠積分再說吧?!?/p>

七年,唐小梅心里一盤算,那會兒也快二十八九了,誰又說得準六七年之后的事情呢?所以買房這件事壓根就沒在她腦子里出現(xiàn)過。等到后來一個突發(fā)事件讓她動了買房的念頭時,她才發(fā)現(xiàn),一線城市的房子和戶口是綁定在一起的,沒有戶口,就沒有買房資格,就是所謂的“房票”,也就意味著,自己永永遠遠只能做一個“外地人”。

劉玉這么晚發(fā)信息給唐小梅,是來勸說她參加第二天公司組織的爬山活動的。

以前唐小梅在濟南上大學的時候,平日里最喜歡的活動就是爬山。爬山經(jīng)濟又實惠,既鍛煉身體,又陶冶情操,什么梯子山、蓮臺山、千佛山、五峰山、九如山……濟南那些叫得出名字的山上頭都有她的足跡,稍微再遠一點的泰山,就在她的老家泰安,從濟南火車站坐普快到泰山站,50多分鐘的車程只要12塊錢。在唐小梅的字典里,能被稱為山的,要么是像泰山那樣山高谷深、林壑縱橫的老林深山,要么是像千佛山那樣擁有歷史遺跡的文化名山,上海的那些,全是些矮坨子,根本就不能叫山,也入不了她的眼。這次到了深圳,她前腳剛收拾安頓好,后腳就在網(wǎng)上看了看城市周邊有沒有什么可以在閑暇之余放松心情的地方。倒還真沒叫她失望,深圳東南高、西北低,東面丘陵環(huán)繞,梧桐山、筆架山、馬巒山、蓮花山……一眼看下來能爬的山林林總總也有10來座,這讓她對深圳這座城市的好感度又上升了一些。

當然,她決定從上海南下到深圳,和環(huán)境也沒有太大的關(guān)系,更多還是因為戶口。在上海,起碼要再待上四年才有可能拿到戶口,只有拿到了戶口,買房子的事情才能提上日程。而深圳,“來了都是深圳人”,只要人到了深圳,當即就能給落戶,落了戶就有了購房資格,而且她聽說,以她大學生的身份還能領(lǐng)到當?shù)卣o的補助,算下來一共得有個萬把塊錢。這樣的條件實在是太誘人了,無疑給她的“深漂夢”打了一針強心劑。

“小梅,你還是來吧,工作這段日子,一次部門團建都沒參加過,雖然我們團建的時候你也都是在公司加班,但總歸還是要象征性參加一兩次的嘛,不然說出去,其他部門的還以為我們孤立你呢……”

唐小梅在劉玉的軟磨硬泡下終于答應(yīng)第二天周日和大家伙兒一塊去爬山。“也是時候該放松一下了?!彼南?。

自從她2019年年底來了深圳之后,買房子的念頭就時不時地在腦海中盤旋著。所以她沒日沒夜地工作,什么難單死單她都接過來跟,僅僅過了三個月,她就被評為了公司的銷售之星,就算后來因為疫情暴發(fā),公司整體經(jīng)營慘淡,她也幸運地躲過了裁員潮。

在上海的時候,她獨自租住在一間10多平方米的老公房里,每個月房租就2000出頭,平日里她也過得較為節(jié)儉,幾乎不在外頭吃飯,也很少點外賣,除了保濕的擦臉油,她從不買什么貴重的護膚品。按理說以她做外貿(mào)每月6500的底薪,加上提成和年終獎,也可以像和她一起畢業(yè)的那些同學一樣,生活得稍微滋潤一些,可是每個月她得給家里打回去3000塊錢,這就出去了一個大頭。她的父親美其名曰幫她存起來以后當嫁妝,所以三年下來,她前前后后也給家里打了小10萬。等到了2018年年底,她的父親一個電話打過來,要她再從自個兒手頭挪出5萬來給她弟弟在泰安的房子交首付時,她這才知道,自己寄回去那小10萬根本不是什么給自己存的嫁妝,早就被她爸挪走準備給自己的弟弟買房子去了。

“一家人的錢分恁清楚做什么?你這個閨女咋這個不知好歹?你幫了你弟,等過兩年你弟出息了,反過頭來,不還是得幫你?。 ?/p>

唐小梅硬是不干。早些年他弟剛畢業(yè)的時候,就家里走了些關(guān)系進到了當?shù)氐蔫F路局工作,說是鐵飯碗,實際上就是每天排班盯表的閑差,一年到頭沒有賺到幾個子兒,家里也沒路子讓他更上一層樓。但即便這樣,她那做個體戶買賣的父母也認為自己的兒子本事了不得,光宗耀祖,總比她在外頭給人“打野工”要強得多。唐小梅也不是沒想過回去,可是老家壓根沒有什么好的工作機會,偶爾看到一兩條招聘信息,工資也低得可憐,而自己的父母,除了張著嘴叫她考公務(wù)員和老師,一點兒忙也沒幫過她。

“不把錢還給我,我就去唐小強的單位鬧,鬧到你們還我為止。反正他的工作和我的不一樣,沒有了就是沒有了?!?/p>

“你會鬧,你以為我不會上你那里去鬧?反正我老命一條……”

錢總歸是要了回來,前后分三次打給了唐小梅。一共8萬,剩下的錢被唐小梅的父親扣下來,說是還他們供她上大學的錢,除此之外還要求唐小梅今后每個月給他們打1000,每年往上漲500,算作贍養(yǎng)費,一直要給到他們走為止。

唐小梅哭笑不得,想到自己從大學起就開始勤工儉學,沒要過家里一分錢,現(xiàn)在自己工作沒幾年,反倒要先開始還親情債了。但想了想也作罷,畢竟經(jīng)過那么一折騰,這個所謂的家自己以后也是回不去了。

不過就算是這樣,唐小梅在當時也并沒有產(chǎn)生買房的想法,畢竟在上海,租老公房每個月頂多花出去2000多,比起買房一次性要拿幾十萬上百萬的首付,還是劃算了不少。拿到8萬“補償金”的唐小梅感覺松了一大口氣,在第二天就請同事去海底撈好好揮霍了一把,這讓平日里對她頗有微詞的同事們都刮目相看。

透過床架,從房間的小窗戶望出去,唐小梅能看到深圳平安大廈的頂樓還在黑夜里兀自發(fā)光,在星羅棋布的街燈的點綴下,那一束燈光看上去就像是博物館櫥窗里寶石發(fā)出的亮光。唐小梅聽同事說,那是整個深圳最高的地方,上頭還有一個高檔餐廳。她永遠也無法想象在那兒吃飯會是什么樣子,從那兒看到的風景,會不會跟從其他樓宇望出去的不一樣,也許等她買了房,對,等她買了房,她一定要去那兒好好慶祝一番。她心里暗自下定了決心。

不過唐小梅很清楚,房與房之間也是有區(qū)別的,比如在深圳,自己可能永遠也買不起現(xiàn)在合租房的公寓—一間90平方米三室一廳、隔著兩個街區(qū)正對著平安大廈的公寓。即便出租這間公寓的二房東告訴她,這棟樓的房子是福田區(qū)的價格洼地,她也知道,這大大超出了自己的能力范圍。公寓的二房東為了賺點閑錢,將整個公寓以9000塊錢的價格從房東手里包了過來,然后將整個公寓內(nèi)外重新裝修了一番,就掛到了網(wǎng)上出租。除了客廳裝飾得有模有樣,其他三個臥室里都分別塞滿了幾張一模一樣的高低床,和員工宿舍差不多,主臥放了四張,是女生專用間,有自己獨立的衛(wèi)?。淮闻P有兩張床,里頭住了四個男生;而唐小梅住的這一間,實際上是由儲物間改造成的兩人臥室。房間內(nèi)逼仄無比,窗前的一塊梯形空地被移動式衣架占了一半,另一半,也就只夠站一個人。所以每天唐小梅都只能和她的室友錯開起床,這樣才能避免和室友在那塊小空地上相互謙讓的尷尬。由于要和男生共用衛(wèi)浴,這一間的價格本應(yīng)該比主臥的稍微低一些,然而二房東借口這一間的私人空間更充足,不同意降價?!胺凑沧〔涣硕嗑昧??!碧菩∶沸南?。她交房子首付的錢再過些日子應(yīng)該就湊得差不多了,從父親那里討要回來的8萬,自己工作三年,省吃儉用竟然還存下來10萬,算上這幾個月的績效,現(xiàn)在自己手上怎么也得有個20萬了。自己再厚著臉皮問老家發(fā)小那里借一借,估計到了明年,她就可以一鼓作氣地貸款“上車”了。

臨睡前,唐小梅又把收藏夾里的房子畫了一遍,她最滿意的一套房子,地處華強南,在“安居客”的掛牌價僅115萬,首付只要30萬出頭,每月還貸4000多,以她現(xiàn)在的工資實力,再省著點兒花銷,也算是綽綽有余了。唐小梅閉上眼睛,腦中全是那些關(guān)于房子的數(shù)字,她感覺自己的大腦從未那么清醒過,如同電腦一般,她已經(jīng)清楚地計算好了自己的未來。這座城市散發(fā)出的余光,透過窗戶打在她的被子上,打在她露出一半的腳上,她恣意地閉上眼,她心想,即便自己買不起平安大廈附近的房子,也一樣可以被它散發(fā)出的光芒照到,一樣可以離它近一些。

夜里,唐小梅做了一個夢。地鐵7號線像蛇一般在她的夢境里穿行,破開陣陣迷霧,將她帶到了一座矮山的面前,然而不論她怎么努力向上,怎么奮力攀登,自己離山頂?shù)木嚯x始終不變。她低頭一看,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行進在一條與地面呈45度的傳送帶上,于是她著急地在傳送帶上跑了起來,好不容易到達山頂,她看到山頂?shù)恼醒胴Q立著一塊電子大屏,湊近一看,竟然是自己在“安居客”上看到的那套115萬的房子的信息,就在她定睛注視大屏幕的一瞬間,屏幕上的數(shù)字竟然開始有了變化,先是緩慢地變到116萬、117萬、118萬……然后速度越來越快,一眨眼的工夫,竟然就跳到了1115萬。唐小梅慌忙地撲了過去,在屏幕的前后左右焦急地摸索著,試圖找到電源開關(guān)。然而屏幕上的數(shù)字仍舊瘋狂地成倍數(shù)增長著,與此同時,數(shù)字的字體也越變越大,占據(jù)了整個屏幕,最后,在這些數(shù)字即將溢出屏幕的剎那,唐小梅從夢中驚醒了。

她睜著眼睛凝視著眼前的黑暗,感到周圍的空氣凝結(jié)成了一塊沉重的鉛石壓在自己的胸口上,過了好一會兒,她才在寂靜之中感受到自己的心跳。她摸索著手機從床上坐了起來,立馬打開手機上的購房App,還好,心儀的房子還掛在上頭,價格還是115萬,原來是虛驚一場,她用力將胸口的濁氣一呼而盡,精疲力盡地又栽倒在枕頭上。

等唐小梅再次從睡夢中驚醒的時候,已經(jīng)早上8點了,她“噌”地從床上一縱而起,飛快地洗漱好就急匆匆地拿了包往外趕,剛出了門,又急匆匆折轉(zhuǎn)身開門回到屋里,從桌上胡亂抓了幾個砂糖橘往包里塞。等她乘地鐵、轉(zhuǎn)公交、一路小跑匆匆忙忙到達梧桐山北大門時,發(fā)現(xiàn)其他六七個同事已經(jīng)在那兒等了她半個多小時。

“你怎么才來啊?電話也不接,路上堵車了嗎?”劉玉顯然在克制自己心中的憤懣。

同行的幾個同事并沒有說話,只是不耐煩地脧了唐小梅一眼。

“真是太不好意思了,第一次參加團建就叫大家等我。”唐小梅心里感到非常愧疚,一邊低著頭道歉一邊從包里掏出幾個砂糖橘分給同事。

梧桐山的北大門門口,一個牌坊式的大門端正立在正中,六柱五門,中門頂部搭建亭閣式斗拱建筑,飛檐翹角,威嚴聳立,柱石上方雕刻有鳳凰展翅和云紋環(huán)繞,牌坊上刻有行書“梧桐山”三個大字,中門兩側(cè)的基石柱上也刻有一副對聯(lián):霧繞云纏風光獨秀塵囂外,谷幽峰峻畫意千重仙境中。

“這邊你沒來過吧?”劉玉走在她旁邊,試圖緩解剛剛尷尬的氣氛,“梧桐山,鵬城第一峰,到深圳來都得爬一次的!” 

一行人沿著北大門后的平坦寬闊的盤山公路緩慢向前,雖然才早上10點多,但盤山公路上已經(jīng)有不少人走在他們前頭了。唐小梅有些緊張地應(yīng)和了一聲,她本想再說些什么,但話在喉頭卻怎么也吐不出來,于是她只有繼續(xù)低著頭看著腳下的路。這讓她想到自己剛剛到上海的時候,也遇到過差不多的情況。那時,她和比自己晚到上海幾天的同班同學朱菲菲一同相約到普陀山郊游,然而自己在山腳等了將近一個小時,朱菲菲才姍姍來遲,一邊道歉一邊給她遞水。在爬山途中,她便從朱菲菲的口中得知了她無法再同自己合租一事。

“我交了個男朋友,沒法和你合租了?!?/p>

“???真的嗎?哪兒的人?”

“就上海本地的。”

……

“這是什么花兒???”走在前頭一點的一個男同事打斷了唐小梅的思緒。

“夜來香吧!”

“可是也沒什么香味啊?!?/p>

唐小梅探出頭想看個究竟。

“這是馬蹄甲!”唐小梅突然眼睛一亮,興奮地說道,“可以入藥用的,廣州這邊可多了?!?/p>

“厲害啊小梅,這個你也認得出來?!碧釂柕哪型罗D(zhuǎn)過頭,微笑著夸贊著她。

唐小梅不好意思地笑笑,輕松地呼出了一口氣。之后一行人便繼續(xù)輕松地向上走著,一路上,幾乎沒有唐小梅認不出的植物,葉子如同鵝掌的鵝掌柴,路邊將天空遮得密不透光的桉樹,果子如同珠串的魚尾葵花,甚至連果實形如巨大香腸的吊瓜樹她都認得出來,不由得引來同事們的陣陣贊嘆。

“小梅可以啊,比我這個老深圳還熟悉咧,我前前后后爬了好幾回梧桐山了,這些花啊草啊的,我一個也叫不出來名字?!眲⒂窀谔菩∶返男焙蠓揭粋€勁夸她,她心里不禁泛起一陣小小的驕傲。

在這緩坡上慢悠悠走了一會兒,前方公路右邊分岔處出現(xiàn)了一條向上延伸的石階小路。階梯路口的兩旁立著兩塊將近兩米的巨大橢圓石頭,左邊的石頭上用綠漆漆印著幾個行書大字:泰山澗步道入口;右側(cè)的石頭邊則立著一塊中英文標注的地圖牌。由于階梯小路只夠兩個人并排行走,于是唐小梅便自然而然和劉玉走到了隊伍的最后頭,和她攀談了起來。交談中,唐小梅才得知自稱是老深圳的劉玉,其實老家是湖南的。

“深圳哪里來的本地人哪妹妹,這邊都是外地來的,湖南、湖北、江西,全國各地的人都有,不然為什么說來了就是深圳人呢?不過現(xiàn)在也改說法了,來了都是惠州人,哈哈?!?/p>

“為啥?”

“買不起房哪,現(xiàn)在的年輕人要沒有家里支持怎么可能在深圳買得起房子,都跑去惠州買啦!”

“拼一拼還是可以的吧,總比上海要好,上海落戶太難了,更別說買房了,”才爬了沒一會兒,劉玉已經(jīng)開始喘粗氣了,唐小梅只有放慢腳步和她保持一致,“深圳就是這點好,開放,這邊本科學歷交一個月社保就能落戶了,還有補助,我二月中旬就拿到新的身份證了,等到了明年年初,我差不多就能'上車’了。”唐小梅興奮地和劉玉說著自己的計劃,仿佛從此刻到明年年初只是一眨眼的事。

“你家里給你出多少首付啊?”劉玉一邊喘著氣,一邊側(cè)過頭問道。

唐小梅腦海中突然想起父親齜牙咧嘴的樣子。“我看你在外頭能野出什么名堂!”她猶豫了一會兒,支支吾吾地回答道:“也沒多少,就10來萬吧?!?/p>

“10來萬的首付哪里夠啊小梅,你是不是對深圳的房價一點概念都沒有?。窟@邊小年輕能買房的,要么搞計算機,要么自己做生意,像你這樣的小姑娘嘛,一般都是找個本地人結(jié)婚才現(xiàn)實點……”劉玉的聲音越說越大,使得那些在她們前頭的同事也紛紛回過頭來,好奇她們的談話。

泰山澗步行道雖然看上去坡勢平緩,然而一層疊一層的石階在林中蜿蜒向上,對于劉玉來說還是有些難度的,不過這對唐小梅來說,太小兒科了,她一邊聽著劉玉和她說的話,一邊伸出右手時不時攙扶她一下?!罢覀€本地人才現(xiàn)實?!边@句話不禁又讓唐小梅想起了自己的同學朱菲菲,她也同自己說過同樣的話。

唐小梅剛剛到上海的時候,忙得焦頭爛額,公司給提供的員工宿舍只能讓住一個多月,所以她每天總是見縫插針地看各種租房信息,好不容易挨到周日,唐小梅又要坐著地鐵和公交穿梭在上海的各個角落看房子。那時候她接到朱菲菲的電話,得知她要到上海,意圖和自己一起合租,這讓她感覺在這座偌大的城市里多了些許安慰。然而這若有若無的安慰在那次二人共爬普陀山后便消失了。年輕漂亮的朱菲菲身邊并不乏追求者,然而極具目標性的她在到達上海不到一個月,便飛快甩掉了身邊其他的備胎,轉(zhuǎn)而投奔了自己在做售樓部前臺時認識的一個拆二代。

“你和他有共同語言嗎?”唐小梅得知那個本地拆二代僅僅大專畢業(yè),不禁為她擔憂起來。

“現(xiàn)在的大學生有什么了不起的,你以為個個都是潛力股哪?上海多少985、211,真正能留下來的有幾個?你別以為我們學歷比人家高,搞不好苦一輩子也買不起人家房子里的一間廁所呢?!敝旆品频目跉庵杏行┎恍?。

“可是本地人也不一定靠得住吧?!?/p>

“這世界上誰靠得住???你看你連你爸媽都靠不住不是?還得靠自己,靠自己先抓住優(yōu)質(zhì)股,他有錢,我有顏值有學歷,這也算門當戶對了吧。咱也不是小孩子了,找個本地人才現(xiàn)實?!?/p>

……

“深圳的地都是寸土寸金的,不然為什么被稱為小香港呢?福田區(qū)這邊房價洼地都破5(萬)咯?!?/p>

“10多萬的首付也不是不能買,買20多平方米的老破小還是可以的,但是那種房子以后轉(zhuǎn)手也不好出的,沒有投資價值。”

“10多萬的首付肯定是不夠的,還要加上稅、中介費,而且現(xiàn)在就業(yè)壓力大,不存一點備用金?全部丟房子里頭到時候生個大病都沒辦法?!?/p>

唐小梅回過神來,聽到同事們你一言我一語正討論著深圳的房價,跟在后頭的她一句話也插不上,漸漸從一個發(fā)言者變成了一個傾聽者,再后來,她只顧低著頭一階一階地向上,直到走在前面的同事停了下來。

“今天怎么那么多人啊,前面都堵起來了?!币粋€同事從隊伍中探出頭向高處望去,只見泰山澗石階步道的每一級階梯幾乎都站滿了人,有的等得不耐煩了,竟然回轉(zhuǎn)身來準備打道回府。

“周末嘛,而且我們來晚了,”劉玉脧了一眼唐小梅,似乎對她早上的遲到還有些耿耿于懷,“你看吧小梅,這個買房子就和爬山一樣的,是要講究時機的,你早來就能早上車,晚來就只能排隊等著。深圳15年后房價就起飛了,你在那之前來,恐怕還是能抓緊機會'上車’的?!眲⒂褚恢皇骤浦巧秸龋贿吢詭蛑o地對她說道。

唐小梅聽到劉玉說這句話,一時間沒有注意到腳下的路,險些絆了一跤。

等前面擁堵的人群慢慢疏散后,一行人終于磨磨蹭蹭來到了泰山澗行道著名的鐵索吊橋處。這座吊橋全長25米左右,橋上由遠及近整齊地鋪了木板,人一走上去整座橋就上下晃悠。唐小梅站在上頭往下一看,一條林間小澗從橋下悠然穿過,溪水不深,淺灘上鋪滿了大大小小的裸露在外的石頭,石頭的縫隙間有細小的水流經(jīng)過,有幾股在靠岸的平坦開闊處匯集成一汪小泉,有游人就脫下鞋襪站在水中嬉戲。

彼時,已經(jīng)中午12點半了,距離他們出發(fā)時已經(jīng)過去了快兩個多小時。要是按照唐小梅平日的體力,她還能繼續(xù)向前走好一陣子,然而不知是吊橋晃動幅度太大,還是她沒有睡好有些體力不支,她試圖集中注意力跟上前方的同事,然而吊橋上的一個個游人似乎竟然隨著吊橋晃動的幅度在空中蕩出了虛影,像極了一個個巨大的數(shù)字,這使得唐小梅猛地想起了前一天晚上的那個噩夢,她竟然在吊橋中央眩暈起來。走在前頭的劉玉發(fā)現(xiàn)了她的不對勁,趕緊將大部隊叫停,一行人這才從吊橋另一頭沿著泥濘的斜坡下到淺灘邊休息、午餐。

“你最近太累了,每天這么加班,小姑娘家的,那么辛苦干什么?也不著急一時嘛,你看我們幾個年紀大的,還不是因為趕在15年前撿了大漏才'上車’的?!眲⒂裨噲D安慰有些心神不寧的唐小梅。然而唐小梅聽到這話,臉色仿佛更青了一些?!澳銈兡贻p人不就是出來見見世面嘛,你看小陳,在深圳好好干幾年,大不了到時候回老家,待在父母身邊也方便是吧?!眲⒂褚姞钰s緊又補充道。旁邊的小陳一邊將礦泉水擰開遞給唐小梅,一邊贊同地回應(yīng)。而唐小梅只有一邊苦笑一邊道謝,趁著劉玉和小陳交談時,自己便抽身出來坐到了一旁。她從包里掏出手機,點開了“安居客”,還好,自己心儀的房子還在,還沒有漲價,這讓她從緊張的心情中抽離了出來,深深地呼吸了一口山里的新鮮空氣。

朱菲菲現(xiàn)在在做什么呢?是不是已經(jīng)過上了闊太太的生活,業(yè)余時間還是像自己一樣喜歡爬山嗎?還是說和她見到的那些大城市里光鮮亮麗的女孩子一樣,要么逛商場,要么出國旅游呢?唐小梅望著吊橋上來來往往的游客,想到自己和朱菲菲在大學期間也是這么經(jīng)常相約爬山,會因為打車太貴而每每精心規(guī)劃公交線路,會在山頂和賣紀念品的小販討價還價。然而在她們抵達上海半年后,唐小梅就收到了對方發(fā)來的婚禮請?zhí)K匀皇菦]去,在微信上給對方祝賀了一聲,并轉(zhuǎn)了600塊錢。直到第二天,她才看到對話框里的“已退還”信息,對方說朋友之間不必客氣,知道她一個人在上海不容易,叫她對自己好一些。想到這里,她才想起自己很久很久沒有和朱菲菲聯(lián)系了,她忽然意識到,她們倆的人生就好似兩列在十字道口分道揚鑣的列車一樣,似乎再無交集的可能性了。

午餐過后,一行人繼續(xù)起身沿著山路向前。道路一旁流水潺潺,蟬聲悅耳,然而唐小梅的心情卻越來越低沉。越往上爬,路就越窄,路況也越差,先前方方正正的石梯逐漸變成參差不齊搭疊在一起的石塊,兩個人并行的道路現(xiàn)在也縮成了只能一人攀爬的小徑。有的地方,樹木根部竟然和路上的石塊相互纏繞,不分彼此,游人們不得不手腳并用地在上頭摸索向前。唐小梅抬眼一看,前方許多樹枝旁逸斜出,根本無法分清道路的走勢,只能根據(jù)在山林中攢動的人頭大致看出小徑延伸的方向。道路的左邊,流水順山而下形成一條條細長的瀑布,又在溝凹渠深的地方匯聚,最后緩緩向著他們剛剛經(jīng)過的淺灘流去。唐小梅左手緊緊抓住小徑一旁的扶手繼續(xù)向前,對她這樣的登山老手來說,這樣的路況本對她來說并沒有什么難度,直到走在她前面的劉玉無心問了她一句話。

“哎,小梅,我看你們年輕人普遍都是租房呢,你干嗎著急買房???”

唐小梅愣住了。她想起了她離開上海之前那件不堪回首的往事。

上海的冬天總是黑得很早,然而這個城市從來都不甘于淪為黑夜的擁躉。從外灘向四周延展,燈影閃爍,熱鬧非凡。夜晚的上海是屬于這座城市的年輕人的,人們下了班成群結(jié)隊,去到餐廳、酒吧、KTV等娛樂場所開啟真正的生活。然而唐小梅當然不在他們之中,她是一個生活在這座城市的異鄉(xiāng)人,在入冬太陽落山后,她總是窩在辦公室里加班到很晚才回家,上海的冬天很冷,她的暖手寶總是充了又拔,拔了又充,她在那里過著一種另一個平行世界里的生活。

她所租住的老公房位于離上班地點不遠的虹口附近,六層樓高的平房沒有電梯,安保有等于沒有,樓里住的人魚龍混雜,多是進城打工的,也有和她差不多的剛畢業(yè)的小年輕。樓下,一條逼仄小巷貼樓穿過,旁邊零零散散開了些小吃店,小巷兩旁的路燈時而開時而不開,有時太晚回家,就得打開手機的手電筒才看得清前方。

一天夜里,她又加班到深夜,回到家的時候已經(jīng)差不多10點半了,就在她準備開門之際,一只粗糙的大手從后頭突然捂住了她的嘴,等她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已經(jīng)被人連拖帶拉地拽到了樓梯口的角落里。她張嘴大喊救命,那人卻一邊用手左右開弓打她耳光,一邊試圖將她的衣服從肚子上掀起來包住她的頭。樓里某戶人家的狗首先聽到了她聲嘶力竭地喊叫,不住狂吠起來,之后陸陸續(xù)續(xù)才有人開門,發(fā)出不耐煩的疑惑。驚魂未定的唐小梅被人發(fā)現(xiàn)的時候,還衣冠不整地坐在冰冷的水泥地上,鼻子里流出的血水和淚水將毛線衣的領(lǐng)子染成了褐紅色……

是啊,如若不是因為自己差點兒遭到強奸,如若不是因為事發(fā)后,自己如同落水狗一樣向房東反映,反遭房東奚落,并以“事多,愛租不租”的借口將自己強行逼走,如若不是因為負責自己的個人中介以“沒監(jiān)控,這種小概率事情你也只有吃啞巴虧”的荒謬言辭搪塞過去,如若不是因為自己哭著向父母訴苦,反遭父母教育不該打野工,并勸說自己給弟弟出首付,也許自己現(xiàn)在仍然能像一線城市的其他年輕人一樣,安心地租著房子,每天過著睜眼上班、閉眼睡覺的生活。想到這里,唐小梅的呼吸竟然微微顫抖起來。

“哎哎,麻煩往前走一走小姑娘。”唐小梅身后,有人用手推了推她,不耐煩地說道。

唐小梅回過神來,發(fā)現(xiàn)劉玉正隔著三四個人探出頭來沖著她招手。她趕緊腳上一發(fā)力,跟了過去。等她再次費力地超過前面登山的人,和大部隊會合時,她已經(jīng)有些力不從心了。同事們拄著登山杖,站在原地氣喘吁吁地等著她。眼前,層層疊疊的石塊路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條更為開闊卻根須盤繞、雜石亂生的土路。

“劉姐,這梧桐山就沒有別的路可以走嗎?”唐小梅像霜打的茄子般,整個人都有些蔫兒了。

“怎么,小梅你不行啦?哈哈,我們今天走的這條還算普通的,還有從凌云道走的,從碧桐道走的,先前有一段還能從好漢坡繞上去,但是那個好漢坡喲,遠遠看上去都通天啦,不過這些比你老家那些山還是差遠了。再堅持一下,一會兒就到頂啦!”

唐小梅自然從來沒有把梧桐山放在眼里,然而眼下,隨著氣溫漸漸升高,她聽著劉玉說的話越來越暈,腳下就跟踩了棉花似的也越來越?jīng)]有力氣,等她踉踉蹌蹌跟著隊伍從泰山澗步道出來時,已經(jīng)下午3點多了,規(guī)整的石階路又回到了腳下,她隱約又聽到劉玉說什么“風景這邊獨好”,“條條大路通羅馬”,她抬頭從帽檐下看過去,山頂在望,看著越爬越來勁兒的劉玉,她不禁覺得那個背影很像曾經(jīng)的朱菲菲,長條的梨形身體上,棱角分明的蝴蝶骨總是在衣衫下頭若隱若現(xiàn)。從前她從未注意過朱菲菲的背影,她們一起爬山時,她的體力好一些,所以總是走在朱菲菲前面一些,唯一一次注意到朱菲菲漂亮的背影,便是在那次普陀山之行??粗鴿u行漸遠的劉玉,不知為何,唐小梅竟然開始鼻酸起來。再走幾步,她低頭看到腳邊有一塊方方正正的大理石,上頭寫著:泰山澗登山道(全長4511m),海拔792m。

僅僅4511米的路,她竟然走得如此費勁。她低垂著頭,將手機從褲袋里掏了出來,看了一眼“安居客”上那套115萬的房子,然后深深吸了一口氣,將眼眶的淚水憋了回去。

等她緩慢登至山頂?shù)臅r候,同行的同事們已經(jīng)圍坐在那塊寫著“鵬城第一峰”的巨大巖石下開始小憩了,有的甚至還爬到巖石上張開雙臂擁抱熱烈的山風。巖石下面的平地上,有一支小型樂隊正在表演,“曾夢想仗劍走天涯,看一看世界的繁華……”唱的是許巍的《曾經(jīng)的你》。周圍有一些小攤販,兜售一些紀念品和小零食,礦泉水要12塊一瓶。唐小梅將挎包拿到胸前,將她那個空了的水瓶拿出來,然后又塞回包里。

唐小梅站在山頂向遠處眺望,能看到鹽田區(qū)、碼頭和海,稍微側(cè)一側(cè)身子就是沙頭角,再轉(zhuǎn)一轉(zhuǎn),還能隱約看到云層后面香港的山脈。深圳的城市可真小啊,唐小梅心里一邊這么感嘆著,一邊伸出一只手,展開成巴掌放在眼前,整個城市便從眼前消失了。深圳的城市也真大啊,向著四面延伸,樓宇密布,似乎能將周圍的山都吸納進去,似乎也能將所有想要去到深圳的人都吸納進去,而這么多高樓中間,平安大廈又在哪里呢?那顆在唐小梅眼里會發(fā)光的寶石在哪里呢?也許是被隱約的山霧遮擋住了,也許是因為還沒有到晚上,平安大廈的樓頂還沒有發(fā)射出奪目的亮光。唐小梅左右掃視了幾遍,都沒有看到它,她突然感到胸口一陣輕微鈍痛,像是心中包了一塊蒙了布的鐵石,正試圖下墜。

“這邊只是大梧桐,喏,對面那邊還有小梧桐,山是翻不完的,這個爬了,下次我們?nèi)ヅ滥莻€。”

“山是翻不完的?!碧菩∶仿牭讲贿h處的劉玉正在和其他同事交談,默默地將她的話在心中重復(fù)了一遍。她愣愣地站在原地,扭頭看了看頭頂寫著“鵬城第一峰”的巨大巖石,又看了看對面的小梧桐以及其他大大小小錯落不齊的山頂,最后視線落在了山腳一座座高聳的建筑物上,陷入了長久的沉默中……

那天爬山結(jié)束后,唐小梅在之后的兩天上班都心神不寧,不過她仍然每天會無數(shù)次地打開“安居客”,看看自己心儀的“115萬”還在不在,這仿佛和往常一樣,像一種亙古不變的儀式,但她似乎又在這種期盼中等待著什么塵埃落定。

這天,她又和往常一樣加班加到晚上10點多。地鐵上,鄰座的女孩提醒她挎包拉鏈沒拉,她感激地向女孩道謝,卻聞到了女孩身上那股熟悉的味道。那是和她身上相似的一種味道,是衣服陰干后微微發(fā)酸的味道,是像她一樣住在沒有寬敞陽臺的群租房里的人身上才會有的味道,這讓她心中不禁升騰起一陣厭惡。

她提前一個站下了車。

在出地鐵站的時候,她機械地將手機掏了出來,一條名為“深圳市購房新政策于今天公布……”的微博消息提醒彈了出來,她下意識停下腳步,劃開一看,消息顯示:7月15日,深圳市對此前“深戶居民落戶即可購房”的商品住房政策進行了“打補丁”,要求深戶居民、成年單身人士(含離異)須在本市落戶滿3年,且能提供購房之日前在本市連續(xù)繳納36個月及以上個人所得稅或社保證明,方可購買商品住房。唐小梅突然感到心里那塊鐵石猛地一沉,重重跌到了胃里,她的腹部傳來一陣劇烈的絞痛。隨后,她慌忙退出微博,點開“安居客”,頁面卻一直卡頓,最后,她在重啟手機兩次后,終于點進了頁面。她心儀的那套“115”,旁邊標注的建議價格已經(jīng)變成了135萬。

唐小梅在地鐵站門口慢慢地蹲下,雙手緊緊抱住膝蓋,又將下巴搭在雙膝的縫隙之間。她雙眼無神地直視著前方,仿佛她靈魂的一部分還留在地鐵上。隨后,她的身體開始不由自主地發(fā)起抖來,雙手也將膝蓋越抱越緊,突然,她仰起頭,從喉嚨里發(fā)出了一陣撕心裂肺的嘶吼,仿佛一只中彈的將死之鳥從她的身體里噴射出來,淚水隨即從她的眼眶中噴薄而出。

人們有的站在遠處圍觀,有的從地鐵口出來便繞道而行。不遠處,平安大廈的燈又亮了起來,而唐小梅仍然不顧形象地蹲在地上哀號,然而這樣撕心裂肺的哀號,在偌大的深圳,聽上去也不過就是一句輕輕的嘆息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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