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五點的東北街頭，天剛蒙著層魚肚白，不同城市的早市已各有熱鬧。

沈陽小河沿早市的豆腐腦攤先支起了大鐵鍋，咕嘟聲混著石膏香飄出半條街；

哈爾濱紅專早市的攤主們裹著厚棉服，剛把凍梨從泡沫箱里倒出來，就有老主顧攥著零錢湊上前。

裹著寒氣鉆進早市，瞬間被蒸騰的熱氣裹住 —— 油條在油鍋里滋啦打滾，

羊湯鍋里飄著奶白的浮沫，賣菜的大爺沖你喊 “孩兒，先嘗后買不礙事，甜不甜你說了算”，

這才懂老東北的老話：

早市才是城市的魂，沒在這兒擠過、吃過，等于沒來過東北。

首當其沖要搶的，必須是哈爾濱紅專早市老尹頭的油炸糕。

這攤位尹大爺守了 30 年，鐵皮推車邊總圍著穿校服的學生、拎菜籃的大媽，排隊時還能聽見有人念叨 “昨天來晚了，最后倆讓大爺給留的”。

糯米團得是前一晚泡透的江米磨的，裹進自家熬的玫瑰紅豆餡，紅豆得煮到一抿就化，還得留點兒顆粒感才夠香。

按成圓餅滑進大油鍋，金黃的團子在油里翻三個跟頭，撈出來時油星子還在鐵盤上蹦跶。

趁熱咬開個小口，甜餡燙得人直咧嘴吸氣，可那酥脆外皮咬下去 “咔嚓” 響，混著綿密的豆沙香，誰也舍不得松口，連掉在手上的渣都得舔干凈。

長春早市的碴條，得配著張大哥的吆喝吃才夠味兒。

“現(xiàn)做現(xiàn)煮，熱乎著呢！不吃后悔??！” 張大哥的碴條機就支在攤位旁，玉米粒磨成粉后和成面團，塞進機器里，粗細均勻的碴條 “嘩啦” 掉進沸水鍋，煮軟后過遍涼水，嚼著才筋道。

澆上他秘制的醬油鹵 —— 里面放了八角、香葉，還得加勺炸香的蔥花油，撒把剛切的香菜，筷子一拌，每根碴條都裹著咸香湯汁，滑溜溜鉆進嘴里，暖意在胃里慢慢散開。

旁邊賣烀苞米的劉嬸也會搭腔：“孩兒，苞米得選帶須的，須子越黃越嫩，啃著黏糊糊的，玉米香能掛在手上半天，吃完都不用噴香水?！?/span>

本溪東明早市的熏肉大餅，藏著李姐的獨家秘訣。

李姐的餅皮要醒面三個小時，煎的時候得用豬油，才能煎得脆生生的，一刀切下去 “咔嚓” 響，能看見里面層層疊疊的酥皮。

熏肉是前一天用柏樹枝熏的五花肉，切得薄如紙，油亮油亮的，夾進餅里時還帶著點余溫。再塞把剛切的爽脆土豆絲，澆一勺李姐熬的甜面醬，卷餅時油汁兒順著指縫滴在塑料袋上，她總笑著說 “別慌，油多才香”。

咬一口肉香混著餅香，土豆絲解膩，一個就能頂飽半晌。

配碗隔壁王叔的羊湯更絕，羊骨得熬夠四小時，湯底才會呈奶白色，咕嘟冒泡時撒把胡椒粉，舀一碗撒上蔥花，鮮得人連喝三碗都不膩，喝完額頭冒點汗，渾身都舒坦。

鐵嶺早市的牛肉火勺，是本地人眼里的 “小驕傲”。

別家火勺追求個頭大，鐵嶺火勺偏要做小巧的，一口一個正合適。餡得用肋扇肉，肥瘦比例 3:7，再混著鐵嶺本地的大蔥，

蔥要切得碎碎的，才能跟肉香融在一起。面團刷上酥油，搟成薄皮再疊起來，烤的時候爐溫得控制好，烤出來的火勺層層起酥，咬開時脆皮掉渣，

肉餡的鮮香在嘴里炸開，還能嘗到淡淡的蔥香。配杯 2 塊錢的現(xiàn)磨豆?jié){，豆?jié){得是帶渣的，喝著才夠濃，本地人能坐在小馬扎上連吃五個不重樣，臨走還得打包十個帶回家。

沈陽小河沿的酸菜油滋了包子，是冬天早市的 “硬通貨”。

酸菜得是自家腌的，切得細細的，擠干水分后跟油滋了拌在一起 —— 油滋了就是煉豬油剩下的油渣，得炸到金黃酥脆，拌進酸菜里香而不膩。

剛出鍋的包子白胖白胖的，咬開一個小口，熱氣 “呼” 地冒出來，能熏紅鼻尖，酸菜的酸、油滋了的香混在一起，連吃兩個都覺得不過癮。

賣包子的大媽還會提醒：“趁熱吃啊，涼了油滋了就不脆了！”

粘豆包得找早市角落老太太的攤位，一般這種攤位沒招牌，就靠老主顧口口相傳。

老太太的粘豆包餡料實在，紅豆、綠豆、蕓豆混在一起煮，不加糖精，就靠豆子本身的甜，蒸出來的豆包軟糯不粘牙，咬下去沙沙的甜，涼了吃更有嚼勁，還能蘸點白糖，甜得更地道。

哈爾濱早市的凍梨凍柿子，是天然的 “夏日冰品”（冬天吃更有意思，涼得通透），凍梨得是秋白梨凍的，

黑黢黢的外殼泡在冷水里 “緩” 開，咬個小口吸汁水，清甜涼意在舌尖散開，解膩又爽口；凍柿子是磨盤柿子，凍硬了像個小紅燈籠，掰開后挖著吃，甜得像蜜。

還有 1 塊錢一根的大油條，是所有早市的 “百搭選手”。

炸油條的油得是新?lián)Q的，面要醒到起蜂窩，炸出來的油條金黃蓬松，掰開來里面全是氣孔，泡進豆腐腦里，吸滿咸香的鹵汁，一口下去軟乎乎的；

或者夾進剛買的饅頭里，再抹點腐乳，簡單卻踏實。早市的妙處不止于吃，攤主們的熱情更讓人暖。你要是拎著太多東西，賣菜的大爺會把你的包暫存在他攤位的箱子里；

稱菜時多出來幾毛錢，老板會大手一揮 “別給了，下次再來”；看見你對著攤位猶豫，大媽會直接塞塊試吃的粘豆包 “嘗嘗，不好吃不要錢”。

10 塊錢能買一堆吃食，手里拎著冒熱氣的包子，兜里揣著凍梨，聽著此起彼伏的吆喝 ——“蘋果便宜了，十塊錢三斤！”“干豆腐剛做的，軟乎！”，

才懂東北的熱情不是嘴上說的，是藏在這清晨的煙火里，藏在每一口熱乎吃食里，藏在攤主們的笑臉里。

逛一次東北早市，吃的是美味，品的是實在，記的是這份讓人忘不了的煙火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