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引子 二、嘎仙洞 三、小白鴿 四、牙痛不是病 五、大山里的一把火 六、倒下的不是樹 七、尾聲 一、引子 人到了七十歲的老年時代,眼前的事可能會經(jīng)常記不住,而對于早些年經(jīng)歷過的人和事很多情況下反而記憶猶新。魯迅先生講為了忘卻的紀(jì)念,我想,對于自己年輕時所經(jīng)歷過的難以釋懷的人和事寫點什么,也算是留下個念想吧。 二、嘎仙洞 上個世紀(jì),知青年代。1972年10月末,趕在大雪封山之前,我奉命來到了大興安嶺的阿里河林場,與我同行的是一臺六十千瓦的移動發(fā)電機組。在距離嘎仙洞二三十華里的密林深處建起了一師六團的伐木點,帶隊的是團參謀長,現(xiàn)役軍人。我的任務(wù)就是供電,用柴油機發(fā)電。 當(dāng)年的我正值二十四、五歲的青春年華,和我同行的還有比我年紀(jì)大些的一師水利工程連的孟師傅,他是維修柴油機車的高手。 記得當(dāng)年我和孟師傅兩人開車來到嘎仙洞所在地,由于好奇我們倆決定去看看那個傳聞中的山洞。 那個嘎仙洞據(jù)說是鮮卑族先人棲身之所,洞口在半山腰間,洞口所在的立面是一個大石砬子。當(dāng)年的洞口本身藏在一片荊棘荒草和小樹之中,我和孟師傅一起走進去,沒走幾步眼前就是一個寬闊的石頭大廳,穹頂很高,記憶中最里面有個很大的石頭平臺。那其實就是個孤獨的大山洞,當(dāng)時我們沒注意到是否有后來人們所說的摩崖石刻,其實我們也沒有那雅致的心情,那大山深處那寒冷的冬日,根本就沒有任何人會關(guān)注什么嘎仙的洞。 只可惜了當(dāng)年的孟師傅,后來聽人說,在趙光機修廠維修機車時,他被突然倒退的拖拉機無端奪去了性命。那事故發(fā)生在1979年,那年我在哈爾濱師專讀書。 三、小白鴿 亙古不變的原始深林隨著一二百號年輕人的到來,很快就有了人間氣息。一車接一車的原木下了山,參天大樹一棵棵倒下。伐木點有了電就多了生機,電鋸,電焊,甚至小型電磨機都搬上了山。當(dāng)夜幕降臨,伴隨著八十匹馬力的柴油機的轟鳴聲,帳篷里傳出一陣陣歡呼聲,光明驅(qū)走了黑暗。 ![]() 要知道在那個年代,不用說大山深處,就是在很多新建連隊都沒有電,有電的也經(jīng)常停電。給大山深處的伐木點帶來光明,那是我人生第一次感到自己存在的價值。 由于有電,帳篷里的年輕人不再寂寞。晚飯后,勞累一天的伐木人回到暖和的棉帳篷里,聊天,寫信,看書。一本《林海雪原》和《烈火金剛》被傳看得卷了頁,后來干脆將書按章撕開大家分著看,幾個北京青年手中居然有本《果戈里短篇小說選》,還有一本《簡明歐州哲學(xué)史》,是我?guī)仙降?。?dāng)年帳篷里最多的勾當(dāng)就是打撲克,六人聚一起玩,那牌名叫'天津路子’,三個人一伙對打,吆五喝六忘卻了終日的勞累,一時也忘記了想家。 很快就到了十二月份,大興安嶺極寒天快臨近了,人們手腳開始有凍傷的,伐木、裝車時出汗,冷風(fēng)一吹感冒就找上門了。很快,知青們知道了上面要派衛(wèi)生員來,消息靈通的更知道那衛(wèi)生員是個漂亮的北京知青。當(dāng)年,上山伐木知青都是各連隊選的棒小伙,只有炊事班才有幾個女生。漂亮的衛(wèi)生員要來,這一時成了大家的'焦點訪談’。我至今還清楚地記得那衛(wèi)生員來時的場面。晚飯后,帳篷里一切活動都自動停了下來(那時候早已沒了'天天聽’和'晚匯報’那些形式),幾個北京小青年還早早在外面安排了個放哨的,帳篷里的人就做開了準(zhǔn)備,不一會放哨的邊跑邊喊,來了來了,幾個小青年忙不迭的都鉆進了被窩,有的甚至哼哼唧唧起來,有一個甚至還在自己頭上放了條熱毛巾?!皥蟾妫睅づ耖T口一聲清脆的嗓音響起,打破了山溝里的寂靜,門簾起處,那北京女兵飄然而至,一身黃棉軍裝,肩膀上斜挎著帶有紅十字的軍用醫(yī)療箱,圓臉,不胖不瘦,個頭適中,扎著兩條麻花辮子,棉軍帽下兩鬢流海,大眼睛自然有神,微笑掛在微紅的臉龐。帳篷里伐木工伙伴們差點叫出:林海雪原,小白鴿! 接下來的一切都是那樣的順理成章,從大通鋪的第一個開始檢查手腳是否有凍傷的,給大家發(fā)凍傷膏,那幾個鉆被窩里的趁著伸胳膊測體溫的機會著實多看了小白鴿幾眼。那小白鴿衛(wèi)生員熟練地盡著她的職責(zé),竟然走到那個頭上放毛巾裝病的家伙旁邊,用手摸了一下他額頭,那小子幸福感爆棚,如活佛摸頂足夠享用一輩子了。 從那天開始,整整一個冬季,那北京女知青“小白鴿”的身影一直伴隨著年輕的伐木工人,直至1973年3月伐木點撤離。 那年那月興安嶺深處的知青伐木工們正值二十歲的青春年華,那本是人生的黃金時期,然而卻是蠻荒與饑渴并存,苦悶與失望同在。時至今日,也很少有人去問那顛倒的一切那失去的一切都是為什么。 四、牙痛不是病 在我的知青生涯中,第一次吃病號飯就是在這原始森林中,六團伐木點的炊事班精心給我做了一碗帶肉絲的熱湯面,飄散著油花的面湯里還點綴著些許白菜葉,要知道那是隆冬時節(jié),大興安嶺的密林里,每顆凍白菜都是金貴之物。 不知為什么我那時總是牙疼,一次又一次地拔牙也是我年輕時的惡夢之一,三十多歲時用來咀嚼食物的牙就缺了五六顆。那年12月末,歲末時節(jié)我又開始牙痛。這牙痛不是病,但那跳動的疼使我半邊臉迅速腫了起來。北京小白鴿來了,吃止痛藥,打止痛針,還是欲罷不能的疼痛,那衛(wèi)生員也急了,給我打封閉針,真的不疼了,我吃下了那碗誘人的肉絲面。后來知道那面湯是山上總指揮,團參謀長囑托炊事班做的,因為我和孟師傅是從一師直屬水利隊借調(diào)的,當(dāng)年那參謀長總指揮總是把我們當(dāng)客人,我和孟師傅還有林業(yè)局的檢尺員康師傅都住在指揮部的帳篷里,和指揮部之間用一道炕席隔開。 傍晚時分,牙又疼了,我晚飯也沒吃,躺下不行,坐著也痛,其實是封閉針的麻藥勁過去了,反攻開始了。正在我難受時,那位康師傅從口袋里拿出個小紙包,遞給我一塊小手指肚大小的黑褐色之物。 ![]() 康師傅一再叮囑我,這東西力道大著呢,專管疼痛,可捏碎卷煙抽,直接吃來的更快,千萬不能給其他人。那個年月缺醫(yī)少藥的,在偏遠(yuǎn)的農(nóng)村,特別是在大小興安嶺山里,就有人偷種幾顆大煙花,待秋天花落割漿熬制一成大煙膏以備不適之需。 我捏碎了一點大煙土卷支煙抽,疼痛未減,情急之下喝了點水直接把那塊大煙土都吃了。沒多久,跳痛頻率低了下來,我居然吃了碗孟師傅從伙房端來的大碴粥。接著我就感覺頭重腳輕,暈暈忽忽胡亂脫了棉衣褲,拉過棉被就進了漫長的夢鄉(xiāng)。那是我人生第一次體驗抽大煙,第一次吞食大煙土。云里霧里那夢很長,又是被追,心跳加速,又是跌入深坑,又是掉落懸崖,喊也喊不出,爬也爬不出…… 第二天有人推醒了我,我只感覺頭沉沉的,渾身無力,好像聽見康師傅和老孟在說什么。我又睡了過去,一直到下午三點才真的醒來。大煙見證了神奇,這次要命的牙疼真的過去了,然而那暈死的感覺卻陪伴了我好幾天,我知道了吞食大煙的滋味并不一定好受。而那顆搗亂的牙幾個月后還是沒有逃出被拔的命。 后來,我從其他人那得知,如果吃了過量的大煙土很可能會長睡不醒了。 我想那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五、大山里的一把火 1973年的一月份,時冬臘月,大興安嶺進入了它的極寒天氣。鄂倫春自治旗以北的山區(qū)夜間最低氣溫可達零下40度。那時節(jié),林場架設(shè)的與山外聯(lián)系的電話線經(jīng)常被凍得嗡嗡作響,甚至被凍斷。 幾場大雪紛飛后,低洼之地的積雪沒膝,一個不小心,你甚至?xí)淙臊R腰深的大雪坑里。采伐點的知青每三人分為一組,不允許單獨行動。 ![]() 在那高高的興安嶺密林深處,我和大孟師傅知道我們所負(fù)責(zé)的這臺發(fā)電機組對于采伐點的重要性,沒有了它,這個六團伐木點就得停工,甚至?xí)堰@百十號知青困在山里。那個年代,履帶拖拉機有蘇聯(lián)的斯大林80和國產(chǎn)的東方紅54兩種。山上還有一種專門用于集材的拖拉機俗稱爬山虎。我們這臺柴油發(fā)電機組,動力就是八十馬力的柴油機同軸帶動60千瓦的發(fā)電機,配有四個大輪胎,用拖拉機拖行,是移動式的發(fā)電車。這在當(dāng)年也算是個稀罕之物。 山上不缺木頭,我和孟師傅帶了幾個小青年給發(fā)電機組建了個機房,為了隔離發(fā)動機噪音,機房離伐木點的帳篷有幾十米遠(yuǎn)。 大興安嶺,林海雪原的密林深處,那一百多個日日夜夜,我和大孟穿行于伐木指揮部帳篷和機房之間,為知青伐木點帶來動力與光明。 就是在那大興安嶺100多個日夜輪回中,我差點鑄下要命的大錯。那一日,天空飄起了清雪,山里沒有一絲風(fēng),空氣都好似被凍住了,呼吸之間都能感覺到空氣的凝固。 傍晚五點左右,帳篷里,汽油桶改制的火爐中,松木柈子正燒得爐火通紅。我喝著黃豆海帶湯,吃了兩個饅頭——那時的大山里黃豆海帶湯是每日標(biāo)配。天漸暗了,北方冬日的山里天黑得早,但只要有些許月光,在皚皚白雪的映襯之下,那通往電機房的林間小路都是隱約可見。我拿起手電筒,走出帳篷去發(fā)電機房替換孟師傅。由于這幾年在山里的鍛煉,特別是在大興安嶺的夜行。我的膽量也逐漸大了起來。 很快來到了轟隆作響燈火通明的機房,嘻皮笑臉的大孟師傅迎了過來,嘴里叨咕一句,一切正常,就屁顛屁顛地奔了炊事班的帳蓬。大孟是個樂天派,三十好幾了也沒個媳婦,掛在嘴邊總是一句話:一個人吃飽,全家不餓。真?zhèn)€是連狗都喂了。 我繞著機器轉(zhuǎn)了一圈,水溫油溫表正常,配電箱上電壓,電頻電流表都正常。油和水,大孟師傅也早就加好了。 我坐在長木條凳上,機房里挺暖和。那80匹馬力的柴油機,十多個小時不知疲倦地轉(zhuǎn),喝著30號柴油吐出60瓦千的電力。我望著這忠實的鐵哥們,心中的孤獨少了許多。 我脫了上身穿的綿羊皮襖——這件行頭還得感謝趙光連隊的王玉恩連長,是他特殊批錢給我和大孟買的。 我推開木門,機房外雪早已停了,這夜似乎比白天暖了許多。高高的樹梢之上有幾顆星在盯著我,我想起來了,我的母親現(xiàn)在應(yīng)該是和我最小的姐姐在江西的三線工廠,姐姐的信上說那廠叫八面山機械廠…… 一陣小風(fēng)襲來,我打了個寒顫,連忙退回機房。 再度圍著機組轉(zhuǎn)了一圈,我坐在木凳子上望著那兩個100度的大燈泡,心想這美國人愛迪生的發(fā)明真是不錯。低頭看腕上的手表,九點多了。這塊嶄新的上海牌手表,上面還鑲著17塊鉆石,那是1970年初,家里人給我攢了25個工業(yè)券,我大清早排長隊在南崗秋林商店搶來的,當(dāng)年的價值120元,有塊17鉆上海表也著實自我欣賞了一陣子。 我決定要關(guān)機了,水溫表85度,大概率能停機到后半夜,不至于凍車。我關(guān)機,關(guān)好機房木門,表針指向十點 我走向一片漆黑的帳篷,大山里夜很靜,空曠寂寥,林間所有的一切都睡了,只有我一個人的呼吸聲。 走進帳篷,馬燈還有微弱的光,對面鋪傳來了檢尺員康師傅的鼾聲。 我習(xí)慣性地睡了幾個小時,醒了,看表大約四點,好象睡多了,趕緊起來,連走帶跑進了機房,馬燈還亮著,我拿起備好的烤車盤,點火搧風(fēng)引燃木炭,又往木炭上加了點機油,一陣煙塵過去,木炭紅了。我把烤車盆推到發(fā)動機下面,烤車,油溫很快就上來了,但水溫表還是在零上五六度不動,我檢查循環(huán)水管,發(fā)現(xiàn)下面的橡膠水管凍了,趕緊把炭火靠近機器的前端水箱——我必須在早六點炊事班上班前把電送過去。我把一塊抹布醮上柴油點著,用鐵條挑起來,明火烤了水管通了,但也犯了大忌,柴油火滴在地面上,很快引燃了地面上的油漬,起火了。 ![]() 我心里一驚,趕緊把鐵條上的油抹布用腳踩滅,這時間著火面積又大了,好在是柴機油的油漬,火苗不高,但油煙很嗆人,我把一桶水灑向發(fā)電車底下,順手把冒著黑煙的烤車盤拖出,嗆到我直咳,這時周邊地上干草也著了。我在趙光農(nóng)場救過麥田里的火,知道絕不能讓草再引燃木板房,我掄起掃雪的竹條把,拼命三郎般撲打那燒成一圈旳火苗,這邊撲滅了那邊又起了,甚至于剛剛滅了,見風(fēng)又著了,情急之下我脫了皮襖,用皮襖壓火。這著管用了,被壓過的油火沒了空氣,就滅了。我不停歇地用羊皮襖壓火,用身體壓火,天不滅曹,最后火終于被我完全壓服了,我喘著粗氣,推開門站在雪地里,欲哭無淚。嗆人的油煙味散開了些,我趕緊又轉(zhuǎn)身進機房,火完全滅了。我聞到一身汗臭味間夾雜著奇怪的濃烈羊騷味,我發(fā)現(xiàn)我的羊皮襖半截袖在冒煙。 再后來我就只能穿一邊是半截袖的皮襖了。 天蒙蒙亮,我起動了柴油機,還好,一切正常,我跳到嗓子眼的心又回到了它的位置。 六點多鐘,孟師傅來了,經(jīng)驗豐富的他一看就明了是怎么回事,安慰我說,不就是損失了個袖筒嗎,回去吃飯,休息。 我拖著疲軟的身子,無精打采地走向了炊事班…… 后來,和別人說起大興安嶺的這件事,我還真得表揚自己能臨危不亂,倘若當(dāng)時慌了手腳,跑回去找人救火,那木板房恐怕都得燒光了。而且一開門,空氣給足了也會引起大火。更要感謝那件羊皮大襖,就好像是專門為滅火預(yù)備的。 想起來十分后怕,當(dāng)晚如果燒了機組,那我肯定是大興安嶺的罪人,那個知青就永遠(yuǎn)沒有了明天…… 六、倒下的不是樹 時光流逝,1973年的今天,三九嚴(yán)寒的冬日,大興安嶺阿里河林場的密林深處,三五頂帳篷中近百名知青。無車無路無水,無醫(yī)無藥無通訊……所幸我們有電,在我和大孟師傅的努力下,采伐點的100多個日日夜夜沒有斷過電,有電就有光明,就有對明天的向往。那時的我們恣意揮灑著青春年華,我們歡呼一棵棵參天大樹倒下,殊不知那是環(huán)境破壞的開始,日本人采伐過大小興安嶺的原始森林,二三十年后,一群無知無畏的青年為了生存,再一次對這千年的原始森林下手,原始終結(jié)了。 原始森林終結(jié)了原始終結(jié)者。知青付出的代價,是年輕人的生命。那年2月份,春節(jié)過去不久,采伐任務(wù)接近尾聲。一棵本該順山倒的紅松不知為什么旋轉(zhuǎn)著改變了方向,大樹轟然倒下之時,由于旋轉(zhuǎn),二三十米范圍內(nèi)一片樹杈斷裂之聲,樹葉和飛散旳積雪彌漫。 ![]() 一段碗口粗的斷樹杈不偏不倚擊中了一名身材較高的哈爾濱青年的頭部,他一聲不吭地倒下了。衛(wèi)生員和周參謀長聞訊趕來時,鮮血已從他的嘴角和鼻孔滲出,人們大聲呼喊著他的名字,回答人們的只有遠(yuǎn)方山谷的回聲。 參謀長把他從雪地上抱了起來,走向已經(jīng)等在旁邊的拖拉機,那臺紅色的“東方紅54”開足馬力沿著集材道向二三十里遠(yuǎn)的鄂倫春自治旗沖去。 然而不到抽完一支煙的工夫,急馳而去的東方紅54機車就返了回來,那來自哈爾濱的年輕人永遠(yuǎn)閉上了雙眼。山上的知青們都停止了工作,整個營地都陷入了悲傷之中。人們開動電鋸,用一棵落葉松做了一口厚厚的棺材。 當(dāng)天晚上,參謀長,康師傅(做為林業(yè)局的代表),還有幾位知青班排長在伐木指揮部守靈。記得按參謀長的要求我們沒有發(fā)電,整個山林一片靜默,幾座帳篷里都點起了馬燈和蠟燭,大家為不幸遇難的同伴守夜。他睡地下,我睡炕上,我們之間只是隔著一領(lǐng)葦席。第二天,青年采伐工們挖開了凍土地,安葬自己的伙伴,天空又飄起了鵝毛大雪,那白茫茫一片大地真干凈。 何參謀長望著遠(yuǎn)方的大山,又回頭看著知青們說,以后我們死了就都埋在這大山里。 后來,在我們下山撤離伐木點之前,那死去知青的叔叔來到山上帶走了知青的遺物:一塊上海牌手表。 二十世紀(jì)六、七十年代,是個“敢叫日月?lián)Q新天”的時代,要奮斗就會有犧牲,死人的事是經(jīng)常發(fā)生的,沒有人知道究竟有多少知青在上山下鄉(xiāng)中運動中失去了寶貴的生命。當(dāng)年我在辰清獨立營,僅小興安嶺的一次山火就吞噬了獨立營11連十名青年的性命,其中大部分是女生,很多人還未滿二十歲。沒有人再記得他們,就像一場戰(zhàn)爭,死去的英雄都是無名的。 尾聲 1973年三月末,冰雪消融之前,我們撤離了那個伐木點。回望遠(yuǎn)方,沒了偉岸挺拔的紅松林。留下了一片次生林,還有一個哈爾濱知青永遠(yuǎn)守護著那高高的山崗…… 同年的四月末,我向連隊請了半個月假,懷揣在大興安嶺山中掙得的四百元錢,去河南信陽,去江西八面山,去看望母親和兩個姐姐…… 來源:兵團戰(zhàn)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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