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國慶節(jié)的早上,起初是有些失落的。爸媽趁著國慶長假去了南方的城市,卻沒有帶上我。家里的空氣仿佛也稀薄了些,提不起勁來。這小小的愁悶,像一層薄薄的蛛網(wǎng),粘在心頭,拂不去,也掙不脫。好在還有爺爺奶奶。爺爺是個妙人,見我怏怏的,便笑瞇瞇地提議:“葵葵,咱們仨,今天去上海中心,如何?”只這一句,我心頭那點陰翳便“噗”地一下散了,一股子熱切的激動,瞬間便將情緒調(diào)動了起來。 ![]() 爺爺家住在北岸錦源,離那鼎鼎大名的陸家嘴,竟只有“過江”一站公交車的路程。節(jié)日的陸家嘴,是一鍋煮沸了的繁華。游人摩肩接踵,真如過江之鯽,涌動著,喧嘩著,將這片黃金地段煨烤得熱氣騰騰。坐在微微顛簸的公交車上,爺爺便成了我的向?qū)?。他的手指點向窗外,像一位熟稔的畫師,為我勾勒這幅流光溢彩的都市長卷。右手邊,是早已稔熟于心的東方明珠,是那蜿蜒秀雅的濱江景觀,是熙來攘往的正大廣場。而左手邊,當爺爺提及那中國平安大廈與國金中心,說那是爸爸當年從英國學(xué)成歸來后工作過的地方時,那些冰冷的玻璃幕墻巨廈,在我眼里忽然便有了溫度,仿佛也承載了一部分我們家族的記憶,在日光下泛著溫潤的光。 ![]() 車子一忽兒便到了站。購票的隊伍,長得叫人有些氣餒。一個個家庭,一雙雙伴侶,還有不少膚色各異、眉眼深邃的老外,都綿延不絕地匯入這人流里。足足等了一個多小時,我們才終于被那風(fēng)馳電掣的電梯“送”上了天。耳膜微微鼓脹著,身軀仿佛失了重量,不過一瞬,雙腳便已踏在了這上海之巔。 ![]() 甫一踏出電梯,景象便豁然開朗。那已不是尋常的俯瞰,而是一種近乎御風(fēng)而行的凌駕。白云竟不是悠悠飄過,而是呼嘯著,一團一團,仿佛馴順的羊群,匍匐在我的腳下。那條養(yǎng)育了這座城市的黃浦江,此刻成了一條奔騰著繁華與光亮的銀色絳帶,它將我腦海中關(guān)于這座城市朦朧的想象,一下子沖開了,變得無比清晰而壯闊。我的目光,便如脫韁的野馬,在外灘源、南浦與楊浦兩座大橋之間往來馳騁,了無阻礙;我的心靈,也仿佛掙脫了所有束縛,倏地一下,飛進了這海闊天空的城市空域里。 ![]() 這便是在這632米高的“上海之巔”了。杜甫登泰山而吟“會當凌絕頂,一覽眾山小”,我此刻的心境,大抵如是。腳下是林立的樓宇,是輝煌的燈火,是一片無垠的、流動著的繁華世界。夜色漸濃,大上海的夜景,才真正顯露出它令人嘆為觀止的魔力。整座城市的燈光秀此起彼伏,像是天神打翻了盛滿寶石的匣子,碎金爛銀,全都潑灑在了人間。黃浦江的波浪,被映得銀光閃閃,靜靜地流淌著一江的星輝。 ![]() 看著這滄海桑田般的變遷,盡管底下仍是那片煙火人間,但陸家嘴夜空中偶爾綻放的焰火,卻分明放飛著上海人永不停歇的夢想。眼前的景色,哪里還是現(xiàn)實?分明是一幅接連一幅的巨幅油畫,巍巍地矗立在黃浦江兩岸。而我們祖孫三人,依偎在這高聳云端的觀景臺里,恍惚間,竟不像是乘著電梯上來的,倒像是共同乘上了一塊傳說中的巴格達魔毯,被它悄無聲息地送到了這穿越夢幻的門前。 ![]() 我癡癡地望著。那云??~緲中刺出的高樓,多像神話里那柄能大能小的“如意金箍棒”呵!它們那樣奮力地向上生長,我真有些擔(dān)心,它們那銳利的尖頂,會不會一不小心,便戳破了凌霄寶殿的琉璃瓦?爺爺口中建國初期曾令無數(shù)國人引以為傲的上海大廈與國際飯店,此刻在空中尋覓,竟已渺小得如同看不見的“小矮人”了。隔江望去,那凝聚著百年風(fēng)云的萬國建筑博覽群,在現(xiàn)代化高樓群的映襯下,也失卻了往日的巍峨,顯得低矮而靜默。然而,切莫去嘲笑它們。它們自有其風(fēng)韻,如同文藝復(fù)興時期的傳世油畫,是人類歷史長河中不可復(fù)得的瑰寶,沉靜,而莊嚴。 ![]() 登頂觀覽結(jié)束了,終究是要下樓的。心中帶著萬分的不舍,乘著那神奇的箱子回到堅實的大地。站在廣場上,我忍不住再次回首,抬頭眺望。上海的夜空中,“三劍客”——上海中心、環(huán)球金融中心、金茂大廈,正以一種無言的、雄渾的姿態(tài),屹立于藍色的天鵝絨般的天幕下。那主樓127層、高達632米的巨型身影,是當之無愧的上海之巔,是擎向現(xiàn)代文明蒼穹的一支巨筆。我知道,在那三角環(huán)形的觀光廳里,包裹著落地超大透明玻璃幕墻之后,方才那場360度的城市幻夢,仍在上演,等待著下一批追尋者,去體驗?zāi)巧硖帯吧虾V畮p”的、片刻的羽化登仙之感。 而那片刻的飛翔,已足以讓我這個十月一日的夜晚,變得迥然不同,熠熠生輝。 2025.10.01于上海,作者馬樨諾是馬家耿的孫女兒 |
|
|
來自: 新用戶24030ygV > 《待分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