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歲月不驚,中年不羨   作者:鳶尾花 立秋過后,風(fēng)從屋檐溜下時,整個夏天就開始悄然退場。蟬聲不再炸耳,陽光收起了白刃,天空被拉的老高,藍(lán)藍(lán)的顏色淡成一沓舊信紙。 我站在老街的路口,抬頭望見一片葉子正慢慢轉(zhuǎn)黃,不聲張,不張揚,只是順著時間的暗流,把“夏”字輕輕涂改成了“秋”。  田野里,稻浪低頭,像一群剛剛受閱的戰(zhàn)士,整齊劃一的積蓄成熟的希望。玉米葉沙沙作響,像是大地在翻閱自己的日記。河岸的蘆葦,一頭白發(fā),卻還不肯折腰,只把風(fēng)當(dāng)成梳子,梳理著昨日的輕狂。 季節(jié)在做減法,人也是。 曾經(jīng)追過的霓虹、搶過的紅燈、熬過的通宵,如今被一盞清茶、一頁閑書、一段早眠悄悄替換。中年的眼睛,不再盛滿火焰,只留一汪清水,映得出云,也照得見塵。  朋友聚會,話題從“項目”“融資”轉(zhuǎn)向了“血壓”“睡眠”。有人提前離場,說要去接孩子;有人悄悄把酒杯換成溫開水。我們不再比拼誰的掌聲更響,只在乎誰的呼吸更穩(wěn)。席間,一位老友感慨:“現(xiàn)在最奢侈的不是LV,是睡到自然醒?!北娙撕逍?,笑聲里卻全是認(rèn)同。 年輕時,得到像放鞭炮,失去像拔牙齒;中年以后,得到是月上半空,失去是潮退沙灘,都不過一陣風(fēng)。 單位里的小職位,被后起之秀頂替,看著這群新的力量,目送且祝福:“江湖路遠(yuǎn),你且去闖。”再看每一次工作上被特殊照顧,突然意識到,自己已然老去。  故事不再向外求共鳴,只向內(nèi)求自渡。 父親離世的那夜,我哭痛了心臟,卻哭不來他的身影。以后的日子里鞋底磨出了滾燙的孤獨,還留下來歲月里深深的思念。 后來才明白,人生有些黑夜必須自己去點燈,有些暴雨必須自己撐傘前行。 你看,孩子考砸的試卷、伴侶偶爾的冷戰(zhàn)、自己突如其來的病痛,都像秋夜的落葉,不必?fù)欤槐財?shù),任它一層層鋪成軟毯,把日后的路墊得厚實。  我開始在清晨煮粥。水沸,米粒翻滾,像我們每個人滾燙而又執(zhí)著的人生。 也開始在傍晚散步,看一只蝸牛爬過水泥地,所過之處,留下一條亮晶晶的空白,像給世界的一次溫柔補白。 偶爾,關(guān)掉手機,去山間尋覓野趣,去覓最安靜的地方小住。 晨鐘暮鼓,一炷香,一卷書。 落葉飄在石階,我彎腰拾起,夾進書頁,卻聽見心里有一聲響,好像有什么東西,輕輕落地。  后來的后來,我對很多事、很多人沒有了執(zhí)念,只有隨緣,只有淡忘。 因為我知道,愛恨離愁從來都是生命的常態(tài)。 如今,我不再去問“何以解憂”,只知“歲月不驚”。 不驚,并非無風(fēng)無浪,而是風(fēng)來搖葉,浪來拍岸,我心自有一方淺灘,讓潮水來了又回。 中年就是這樣,刪繁就簡,如秋。讓枝頭的果實低頭,讓天空的高遠(yuǎn)抬頭,讓一切的喧囂,最終歸于內(nèi)心的清寧。  夜深,風(fēng)停,月白。 我舉杯對月,杯中是白開水,卻映出萬頃銀輝。 一口飲下,無茶亦甘,無酒亦醉。 原來,歲月不驚,是“山還是山,水還是水”; 中年不羨,是“云在青天,水在瓶”。 且讓風(fēng)繼續(xù)吹,葉繼續(xù)落,我只需在半壁秋色里,守半盞清茶,與時光對坐,兩不相厭,亦兩不相驚。  作者:鳶尾花(yuanweihua00),自由撰稿人。堅持用安靜的文字,蕩漾一池春水的寧靜。用紅塵的煙火,解讀不一樣的詩情和人生哲理。擅長詩歌、散文、雜文的寫作,文字風(fēng)格婉約、多變。個人散文集《那時,花開》、合集《縱使人生荒涼,也要內(nèi)心繁華》已出版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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