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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潛伏》中軍統(tǒng)(保密局)天津站行動隊中校隊長李涯,其歷史原型可能是保密局最后一任站長李俊才,但也可能不是:李俊才從未在天津站當過行動隊隊長,他1966年4月16日第六批特赦的時候,戰(zhàn)犯管理所上報他的身份是“天津市警備司令部稽查處少將處長”。 熟悉那段歷史的讀者諸君都知道,軍隊的情報處、稽查處、督察處從頭頭到嘍啰,基本都是軍統(tǒng)(保密局)特務,只有胡宗南的部隊是個例外。 李俊才是在保密局天津站站長吳敬中(原名吳景中,莫斯科中山大學畢業(yè)回國后叛變,曾任軍統(tǒng)臨澧特訓班一大隊二中隊指導員、中蘇情報所總務科長、軍統(tǒng)西北區(qū)區(qū)長、東北區(qū)區(qū)長)棄職出逃后被毛人鳳緊急調任保密局天津站站長,還沒坐穩(wěn)站長寶座,天津就解放了,李俊才眼看潛伏計劃沒前途,就帶著四個潛伏小組都到解放軍那里投誠了。
不管李俊才是不是李涯的歷史原型,他都是替吳敬中頂了缸、背了鍋,如果李涯還留在天津警備司令部,那就有可能跟陳長捷一樣早一點出去了。 李俊才身上有李涯的影子,咱們今天不問李俊才的結局為何比陳長捷還好,而是專聊《潛伏》中那個有點一根筋,腦袋好像長在腳后跟里的李涯:他其實只犯了一個錯誤,但就是這個錯誤,讓他在軍統(tǒng)(保密局)沒有立足之地,吳敬中也不會讓他活著走出天津。 有人說李涯的理想與當時蔣家王朝的“主流”不合拍:包括吳敬中、毛人鳳在內,大家想的都是五子登科,只有李涯拼死拼活地工作,“就是為了讓孩子們都過上好日子”——李涯連老婆都沒有,他說的“孩子們”,指的當然是下一代,他的理想就是國家安定、百姓穩(wěn)定、孩子安好。 李涯希望孩子們過上好日子,這不是錯誤,甚至他一門心思抓峨眉峰,也不是錯誤,因為那是他職責所在:既然吃了情報這碗飯,就得對得起自己的薪水。
李涯是怎樣一個人,還真不好評價,但是他當了那么多年佛龕而沒有轉變,卻是犯了一個致命的錯誤:他雖然還是軍統(tǒng)特務,但是耳濡目染之下,心已經變紅了,他沒走余則成的新路,計對不起自己,也讓毛人鳳和吳敬中心存忌憚,這樣的人,是絕不可能帶著一起逃到島上去的。 吳敬中因為是叛徒出身,所以不主動逃跑,就一定會被留下來“潛伏”,這一點沈醉十分清楚毛人鳳已經下了決心:“他最毒辣的一手,是在全國快解放前保密局逃往臺灣的時候,不少叛徒比一般人都害怕,爭先恐后急于要走,他卻偏偏把這些人留下來,不準他們去臺灣。南京解放前,一些在保密局特種政治問題研究組工作的叛徒,全被他丟了下來。我對此很覺得奇怪,以后毛人鳳到昆明住在我家時,我曾問過他這是什么道理?他很得意地告訴我,這是他最感滿意而且得到蔣介石特別嘉獎的地方?!?/p> 毛人鳳告訴沈醉:“這些叛徒能利用的地方已利用得差不多了,去到臺灣人地生疏,起不了什么大作用。臺灣地方小,也不需要用這么多人,去了只有增加負擔,丟下來的好處卻大得很?!?/p>
毛人鳳所說的“好處”,就是想讓這些叛徒被抓起來殺掉,他們好大做文章,吳敬中可能是從沈醉那里知道了消息(吳敬中和沈醉是老同事、老朋友,沈醉在回憶錄中多次提到兩人的交情),所以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搶著坐上一架飛機逃之夭夭,毛人鳳也拿他無可奈何——吳敬中在莫斯科中山大學有個同班同學叫尼古拉,尼古拉的中文名字叫蔣經國:毛人鳳剛把吳敬中抓起來,尼古拉說情擔保的電話就到了。 吳敬中甩掉的鍋由李涯來背,那是當年的常態(tài),尤其是像李涯這種在延安潛伏多年,也受了潛移默化影響的特務,是不可能再次得到毛人鳳和吳敬中信任的,而且他的表現(xiàn),也確實有點像地下黨。 當年蔣家王朝無官不貪,租房子、用破沙發(fā)的“國防部”第三廳(作戰(zhàn)廳)中將郭汝瑰,就被杜聿明懷疑是地下黨并向老蔣舉報,事實證明杜聿明的直覺是完全正確的。
李涯的風格跟郭汝瑰有很多相似之處,所以他指認余則成是“峨眉峰”,余則成反手拿出“李涯與延安方面人員密談”的另錄音帶,并明確表示這是偽造的,但吳敬中那狐疑的眼神大家都看到了:長年累月睡在辦公室的李涯,比能淘到玉座金佛、斯蒂龐克的余則成更像地下黨! 李涯當行動隊隊長,抓地下黨沒有一次成功,“保護”的叛徒也在他手里“升了天”,準備偷運去臺的錢教授變成了劉閃,李涯還親手槍斃了出賣秋掌柜的報務員湯四毛。 李涯唯一的“成功之舉”,就是抓軍方走私,但那次的“成功”,除了為吳敬中撈到“陳納德坐的那種”小轎車,就是幫余則成當上了副站長——余則成不但利用李涯挨打為吳敬中撈到轎車,還通過江湖人士龍二將轎車換成了七根金條兩沓美金。 其實也怪不得吳敬中對李涯不完全信任:如果讓吳敬中在李涯和余則成中選一個人當峨眉峰殺掉,從理智和情感兩方面,吳敬中都只會選李涯而不會選余則成。
佛龕李涯就像《風箏》中的影子韓冰,峨眉峰余則成則比風箏鄭耀先更像軍統(tǒng)特務——鄭耀先只知道打打殺殺,余則成還更精通軍統(tǒng)的人情世故。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蓬生麻間不扶自直,白沙在涅與之俱黑。李涯有沒有變赤、變直?這個問題要是問吳敬中,吳敬中肯定會給出肯定的答案:從延安“換”回來的李涯,已經不再是戴老板派出去的“佛龕”了,從他的身上,我能聞出“那邊的味道”! 李涯幾乎可以說是天津站唯一一個干活不要錢的“勞?!?,他的行事風格,跟吳敬中、毛人鳳乃至絕大多數蔣家王朝官吏格格不入,您說他不受懷疑,誰受懷疑? 于是我們就可以認定李涯犯了一個莫大的錯誤:在延安,他沒有近朱者赤,回到天津,也沒有近墨者黑,兩頭都不像,最后也只能兩腳踏空,摔了個三魂出竅,七魄煙消。
李涯死了,吳敬中長舒了一口氣:如果李涯活著離開天津,見了毛人鳳,肯定會把天津站如何撈錢的事情掀個底朝天,那時候吳敬中不但玉座金佛不保,頭上的烏紗也會飛掉。 不但吳敬中不可能放李涯活著離開天津,在吳敬中勾兌下,毛人鳳肯定也會對李涯“委以重任”:這樣的角色帶到島上去,萬一他是延安策反后故意換回來的咋辦? 李涯不聰明,這一點熟悉那段歷史和看過《潛伏》的讀者諸君自然都知道,但是李涯為什么會顯得不聰明,可能就沒那么容易搞清楚了。 如果有人說李涯也是潛伏者,只不過跟余則成不是一條潛伏線,筆者也不會感到奇怪,因為出污泥而不染,本身就可能是地下黨,李涯在天津站那灘渾水中想潔身自好,您說他不該死,誰該死? 李涯當然不是地下黨,這個人的表現(xiàn)確實很怪異,但是看著又有些眼熟,于是我們最后的問題就出來了:李涯在延安潛伏多年,會不會在耳濡目染之下,養(yǎng)成了半身正氣?如果他再理智一些,會不會像余則成那樣,成為打入軍統(tǒng)內部的火山或雪山?吳敬中全身而退,李涯死不瞑目,他犯的最大錯誤是什么?在您看來,李涯究竟是怎樣一個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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