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相遇沒有錯,只是我太認真了" 作者:鳶尾花 一 傍晚六點,地鐵十號線像一條被拉長的鐵蛇,在城市的肋骨里緩慢穿行。我靠在車廂連接處,手里捏著一張對折的車票——那是三年前他留給我的最后一張憑證。車票背面,他用藍色圓珠筆寫了一行小字: “如果哪天你忘了我,就把它丟進風里?!? 我沒丟。它跟著我搬了四次家,換了三個城市,像一枚不肯愈合的刺,每一次心跳都扎得更深。 ![]() 二 故事的開始毫無傳奇。 春末的圖書館,窗外槐花正落。他坐在靠窗的位置,陽光把他的睫毛鍍成金色。我借一本《夜航西飛》,他借最后一本《追憶似水年華》,兩本書脊在書架上輕輕一碰,像兩片偶然相遇的葉子。 “你也喜歡圣??颂K佩里?”他抬頭,聲音輕得像紙張翻動。 那一刻,我聽見自己心里“咔噠”一聲,像鎖孔對準了鑰匙。 后來我們交換書,交換耳機,交換深夜的便利店關(guān)東煮。他總說:“別太認真,人生是場即興演出。”我笑著點頭,卻在心里把這句話翻譯成“我愿意為你即興一輩子”。 ![]() 三 轉(zhuǎn)折發(fā)生在立秋那夜。 他手機里的陌生來電像一把剪刀,剪斷了我們小心翼翼維系三年的綢緞。 “我要走了,”他站在路燈照不到的陰影里,行李箱輪子發(fā)出骨碌碌的聲響,“去巴黎,簽證下來了?!?/span> 我喉嚨發(fā)緊,卻故作輕松:“浪漫之都,挺好?!?/span> 他沉默片刻,忽然伸手撫摸我的眉骨:“你最大的毛病,就是把所有告別都當永恒?!?/span> 我想反駁,卻只抓住他指尖殘留的一縷茉莉香。 第二天,他真的走了。沒有送別,沒有長亭古道,只有微信里一句“勿念”。我回了一個“好”,然后在輸入框里寫了刪、刪了寫,最終什么也沒發(fā)出。 ![]() 四 他離開后的日子像被抽走顏色的底片。 我拼命加班,把工作做到凌晨三點;我學會了一個人吃火鍋,把毛肚數(shù)到七上八下;我甚至報名了法語班,只為在夢里能用他的語言說一句“你好嗎”。 直到某個深夜,我收到他的郵件——只有一張照片:塞納河畔,他和一個金發(fā)女郎并肩而立,笑得像從未有過我一樣。 那一刻,我聽見自己體內(nèi)有什么東西“嘩啦”一聲碎成粉末。 ![]() 五 我病了,高燒三十九度。 夢里全是槐花,簌簌落在我的眼皮上?;秀遍g,有人握住我的手,指尖冰涼。我以為是他,醒來卻只看見輸液瓶里一滴滴墜落的透明液體,像時間被拆解成最小的單位。 病好后,我辭了職,帶著那張車票去了巴黎。 我走過他拍過照的每一座橋,在莎士比亞書店的留言簿上寫:“如果你看見一個讀《夜航西飛》的男孩,請告訴他,北京的槐花今年開得特別好?!?/span> 當然,他沒出現(xiàn)。 ![]() 六 直到回國那天,我在戴高樂機場看見他。 他穿著米色風衣,懷里抱著一個剛滿周歲的混血嬰兒。我們隔著人潮對視,像隔著一條無法橫渡的河。 “真巧?!彼乳_口,聲音比記憶里沙啞。 我張了張嘴,最終只問出一句:“她好嗎?” “很好?!彼皖^親吻孩子的額頭,睫毛在臉頰投下細碎的陰影,“你呢?” 我笑了笑,從錢包里掏出那張車票,遞給他:“還你。” 他愣住,指尖微微發(fā)抖。 “相遇沒有錯,”我說,“只是我太認真了。” ![]() 七 飛機穿過云層時,我忽然想起他說過的話: “人生是場即興演出?!?/span> 原來我錯把即興當成了劇本,錯把過客當成了主角。 我打開遮陽板,陽光像洪水般涌進來。 那張車票被我留在巴黎的垃圾桶里,像一片終于落地的槐花。 ![]() 八 回到我所在的城市,我把法語書捐給了圖書館,在扉頁寫: “愿你所有認真,都被溫柔以待?!? 第二年春天,我收到一張來自法國的明信片,沒有署名,只有一行字: “槐花開了,我替你看了?!? 我把它夾進新借的《夜航西飛》里,忽然明白: 原來最痛的從來不是失去,而是終于承認—— 相遇沒有錯,認真也沒有錯。 錯的只是,我以為認真就能抵擋無常。 如今,我依舊認真生活,認真愛人,只是不再把認真當成賭注。 槐花又落滿長街,我彎腰拾起一片,輕輕吹走—— 像吹走一個終于痊愈的舊夢。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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