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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人盛昱(1850-1900)有這樣一副墨跡: 與人何不可容者,凡事當思所以然。 ![]() 這一聯(lián)文字淺顯,像大白話。但言近而旨遠,要做到,也不容易。 先看下聯(lián)“凡事當思所以然”。 這一句大意是:事情都有前因后果,要真弄明白才行。 這,是典型的理性思維。 比如說水里的魚,雖然種類繁多,但它們的長相,為啥都差不多呢? 答曰:那還不是為了更好克服水的阻力、游得更快唄~ 那為啥要游得更快呢? 答曰:那還不是為了捕食,或者不被捕食唄~ 總之,是為了在速度上競爭,大家長相進化得越來越趨同。 以至于人類造的高鐵,也長成了這個樣子~ ![]() 西方人講:上帝創(chuàng)造的這個世界很完美,很講理。 像牛頓最偉大的成就,就是發(fā)現(xiàn)地球上一切物體的運動,以及太空中所有天體的運動,都遵循同樣的規(guī)律。而這個規(guī)律,可以用數(shù)學表達出來。 這就是他的名著《自然哲學的數(shù)學原理》。 萬維鋼老師曾感慨道: 天不生牛頓,萬古如長夜。 當然,物理學至今還有很多未解之謎。 說它未解,是說它還不能用數(shù)學描述。 說它還不能用數(shù)學描述,是說它應該能用數(shù)學描述。 大家看,全球有那么多大學、科研機構(gòu),每年發(fā)數(shù)萬篇科學論文,都是在探索未知奧秘的數(shù)學答案。 這所有一切的前提——就是這個宇宙是講理的。 有句話講:真理是尚未被證偽的假說。 意思是任何現(xiàn)在認為正確的理論,將來都會被不斷修正、甚至被推翻。 就像被人上千年堅定認為正確的“地心說”,終究被更科學的“日心說”所取代。 這么說來,中醫(yī)里講的寒涼溫熱,多少有點不科學。 比如中醫(yī)認為螃蟹性寒。 拿上面的理論套一下——我們看,這個說法,隨著人對螃蟹認知水平的提高,有沒有可能被證偽? 如果不可能被證偽,那就說明這個說法不科學。 當然,這個說法科不科學,和中醫(yī)能不能治好病,也并不是一回事。 接著看上聯(lián)“與人何不可容者”。 這句話大意是:要大度能容天下難容之事、難容之人。 這話說起來輕松,可要做到著實不易。 你要稍微留心一下同事、朋友以及陌生人的聊天,會發(fā)現(xiàn)其中相當一部分內(nèi)容、都是在張長李短、議論別人。 反思自己,常常也是如此。 要想做到“與人何不可容者”,個人覺得首先是要尊重人。即使是自己的下屬,自己的子女,做事都該由他們自己選擇、自己負責。 說白了,每個人都是自己的主人,你根本無權(quán)為別人負責。 有人講:任何兩個人,都是兩個平行宇宙。這話有一定道理。 因此,有時候適當冷漠,反而才是對別人的尊重。 莊子講: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往往父母與子女之間,也得有這種境界。 像龍應臺講的: 所謂父女母子一場,只不過意味著,你和他的緣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斷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漸行漸遠。你站立在小路的這一端,看著他逐漸消失在小路轉(zhuǎn)彎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默默告訴你:不必追。 哲學家馮友蘭在晚年回憶錄《三松堂自序》中,也講了這么件趣事: 在古代,官員的儀仗隊不僅僅是為了顯示威嚴,還有一套復雜的規(guī)矩。比如,一個官員的儀仗隊,除了他本人可以使用外,他的太太和母親也可以用,比如用全副儀仗、大張旗鼓地進入他的衙門。但官員的父親卻不行,父親要進兒子的衙門,只能像普通人一樣悄悄進去。 這說的是他父親馮臺異1907-08年、在湖北崇陽縣任知縣時的事。 大家看,以前男權(quán)社會,女人被剝奪了自立自強的機會,只能“妻以夫貴,母以子貴”。上面的規(guī)矩,即說明中國傳統(tǒng)上也有這樣的觀念——即使是父子,各人的榮譽、也都需要各人自己到社會上去掙。 其次,要接受“存在即合理”。不要拿自己的世界觀、價值觀、人生觀,去衡量別人。 拿好多人看不慣的壞人壞事來說吧。 既然長期存在,就有它天然的合理性。 一定程度上說,只要人類還存在,善惡斗爭就不會結(jié)束。 仔細琢磨,所謂“惡”,其實是生物競爭資源的本能。 既然是本能,那就只能與生俱來、與生俱滅。 西方哲學家威爾·杜蘭特(Will Durant,1885-1981)在《歷史的教訓》一書中,有這樣一段話: 生物學給歷史的第一個教訓就是:生命離不開競爭。動物吃掉同類時不會有絲毫愧疚,而文明人剝削他人時則通過法律程序。合作是真實的,并且隨著社會發(fā)展不斷增強,但更重要的原因是,它是競爭的工具或手段。 我們在群體中團結(jié)合作——家庭、社區(qū)、俱樂部、教堂、黨團、“種族”或者國家,是為了保持群體競爭力,以便于同其他群體競爭。 群體競爭擁有與個體競爭相同的特征:貪得無厭,好勇斗狠…… 如此看清競爭的本質(zhì)后,那還有什么人、什么事不能相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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