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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代文人的信札,總像一封封穿越時空的私信,字里行間藏著不褪色的生活氣息。金琮的行書《至士行函》帖,便是這樣一件耐人尋味的作品——沒有宏大敘事,卻在尋常問候里見筆墨風神,于瑣碎閑談中顯文人真趣。 金琮的信札向來以“真”取勝,《至士行函》尤是如此。開篇不見客套虛禮,反倒像老友見面般直入話題,或問近況,或談瑣事,那種“不必修飾”的松弛感,恰是私人信函最動人的特質。古人說“尺牘書疏,千里面目”,讀這卷行書,仿佛能看見金琮伏案疾書的模樣:或許是午后窗下,或許是燈下閑坐,筆隨心動,紙載真情。 信中提及的“家事”“俗務”,雖未詳述,卻讓我們窺見明代文人的生活肌理。他們不僅有“詩酒趁年華”的風雅,也有柴米油鹽的牽絆。這種“雅俗共賞”的日常,通過筆墨傳遞出來,讓六百年后的我們忽然懂得:原來書法從不是高懸廟堂的藝術品,而是古人生活的一部分。 ![]() 作為專攻行書的書家,金琮在這件作品里展現了“無意于佳乃佳”的妙境。通篇筆畫沒有刻意求工的緊繃,卻在自然流轉中見功力:“士行”二字起筆輕盈,似不經意卻風骨暗藏;敘述家常處筆鋒舒緩,如閑庭信步;偶有感慨處則提按加重,墨色濃淡間泄露出情緒的起伏。 他的行書里藏著“來路”:既有王羲之《蘭亭序》的靈動筆意,又有趙孟頫行書的溫潤質感,卻又跳出前人窠臼,自成一派灑脫。細看“匆匆”“草草”等字的連筆,仿佛能感受到書寫時的急切與率真——或許是怕遺漏了什么,或許是情到深處顧不得筆墨規(guī)范,這種“不完美”恰恰成了作品的生命力。 ![]() 信札中最動人的,是金琮字里行間的處世態(tài)度。他談俗事卻不流于俗,訴閑情卻不墮于閑,字里行間透著一種“事來則應,事去不留”的通透。明代中期的文人圈,常有炫技斗藝的風氣,而金琮在信中卻不見矜夸,只以平實筆墨敘舊,這種“藏鋒”的智慧,恰是他書法品格的寫照。 書法界常說“書為心畫”,《至士行函》便是最好的注腳。金琮的字里沒有劍拔弩張的鋒芒,卻有溫潤如玉的謙和,正如他在信中對友人的體貼——不追問、不苛責,只在筆墨間傳遞“我記掛著你”的溫情。這種將人格融入筆墨的境界,正是中國書法最珍貴的傳統(tǒng)。 ![]() 如今我們欣賞《至士行函》,與其說在看一件古董,不如說在重溫一種生活方式:古人以筆墨代言語,讓思念有了形狀,讓問候有了溫度。金琮的行書之所以動人,正因他沒有把書法當成表演,而是視作與世界對話的工具——寫給友人的信,何必追求完美?真情流露便是最好。 這或許能給今天的書法愛好者一些啟示:當我們執(zhí)著于技法的精熟時,不妨回頭看看這些古代信札。書法的終極意義,從來不是成為博物館里的藏品,而是在筆墨流轉中,留住那些值得被記住的情感與瞬間。金琮的《至士行函》告訴我們:最動人的書法,永遠帶著人間煙火的溫度。 ![]()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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