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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林秋燕 十三年前的那個清晨,陽光透過老榕樹的枝葉,在教室的水泥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我抱著一摞嶄新的語文課本走進教室,三十多雙眼睛齊刷刷地望向我——有的好奇,有的怯生生,還有的帶著幾分疏離。那一刻,我輕輕撫摸著光滑的書皮,在心里問自己:這些文字,能在這片土地上開出怎樣的花? 信心的萌芽——從“我讀不好”到“我能行” 小語總是坐在教室最角落的位置。第一次聽她朗讀課文時,她緊緊攥著書頁的手指都在發(fā)抖,聲音細若蚊蠅。課后我路過空教室,看見她對著斑駁的墻壁一遍遍練習:“春天來了……”夕陽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 “老師,我……我總是讀不好?!彼f話時睫毛上還掛著淚珠。從那天起,每天放學的鈴聲響起后,我們的“秘密課堂”就開始了。從《靜夜思》到《荷塘月色》,她的聲音漸漸像解凍的小溪,開始叮咚作響。朗誦比賽那天,當她念到“小蝌蚪終于找到了媽媽”時,前排的孩子們不約而同地坐直了身子。后來她在日記本里夾了張紙條:“老師,原來文字是有溫度的。” 信心的傳遞——讓文字長出翅膀 “寫作文不如多算幾道數學題!”家長會上,有位爺爺的煙斗在桌上敲得咚咚響。我沒急著辯解,只是把孩子們用落葉貼的詩集,用作業(yè)本裝訂的童話故事一一展開。當小明的父親看到兒子寫的《我的農民工爸爸》被印成鉛字時,這個黝黑的漢子突然背過身去,抹了把臉。 春天,我們趴在草地上看螞蟻搬家;夏天,把作文本浸在雨水里觀察字跡暈開的紋路。最難忘那個飄雪的冬日,孩子們用舊報紙折成小船,載著寫滿心愿的紙條順水流去。小芳的紙條上寫著:“我想成為語文老師,讓更多字活起來。” 信心的堅守——細水長流的溫柔 王老師的電動車后座永遠綁著個塑料箱,里面裝著給留守兒童的識字卡片;李老師辦公桌抽屜里總備著創(chuàng)可貼——那是給翻書太急劃破手指的孩子準備的。去年冬天我去聽課,看見即將退休的曾老師蹲在走廊,正幫一個孩子系鞋帶,他花白的頭發(fā)在風里飄得像蒲公英。 有人問我值不值得??僧斏钜古淖魑臅r,突然讀到“老師的聲音像外婆納鞋底的線,又細又長卻縫得很牢”這樣的句子,所有疲憊都化作了窗外的星光。去年教師節(jié),已經讀師范的小語寄來明信片,背面抄著泰戈爾的詩:“不是槌的打擊,乃是水的載歌載舞,使鵝卵石臻于完美。” 信心的未來——生生不息的春天 如今老榕樹的氣根又垂得更低了些,像極了曾老師當年的教鞭。畢業(yè)的孩子們在各處生根發(fā)芽:有的在山區(qū)支教時總帶著我們當年的“樹葉詩集”,有的把微薄的第一筆工資捐給了鄉(xiāng)村圖書館。前幾天翻開朋友圈,看到學生阿杰發(fā)了張照片——他三歲的小侄女正踮著腳,給布娃娃“講”《小馬過河》。 這個春天,我又帶著新一屆學生在田埂上寫生。微風拂過麥浪,孩子們沙沙的書寫聲,和十三年前一模一樣。忽然明白,語文教育就像老農種地,要相信每粒種子都有自己的時令。而我們能做的,就是保持手掌的溫度,讓那些落在我們手心里的文字,終有一天破土成芽。 你看,窗外那棵老榕樹的新葉,正綠得發(fā)亮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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