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懂園林,喜歡園林的人,對陳從周的名字一定不會陌生。 他是貝聿銘、梁思成、葉圣陶等大師口中的大師,也是公認的「現(xiàn)代中國園林之父」。 深耕園林藝術(shù)幾十載,他筆下的園林,不再只是建筑與風景,還是「宛自天開」的風景,與一幅立體的畫、一首凝固的詩。 若讀懂了他的人生和文字,便讀懂了中國園林。 讀懂了中國園林,哪怕身體走不出城市的鋼鐵叢林,心中也會生出一方靈秀的山水。 ![]() 陳從周和園林,是注定要結(jié)緣的。 小時候,陳家雖算不上大富大貴,但自家的宅子里恰好有一處小園林。體弱多病的小陳從周,常在園中讀書、修養(yǎng),對一草一木都有了感情。 讀中學時,他徹底愛上了文學,也愛上了那位豪放與婉約并存的奇女子——李清照。 愛到什么程度呢? 考入之江大學的文學院后,他不僅讀遍了所有關(guān)于李清照的作品,連李清照父親李格非的《洛陽名園記》也要讀。 這本記錄著北宋園林的游記,像是上天贈予陳從周的「禮物」,他發(fā)現(xiàn)原來小時候棲居的園林竟然有這么多學問,便義無反顧的踏入了古建筑和園林的世界。 ![]() 文徵明 《東園圖》(局部) 恰好那幾年,古建專家朱啟鈐、梁思成、劉敦楨等人創(chuàng)辦了《中國營造學社匯刊》,陳從周期期不落,并且遇到不懂的問題,還會寫信請教。 這些努力,為他之后走上園林之路奠定了基礎(chǔ)。 更巧合的是,大學畢業(yè)后陳從周在浙江任教,與之江大學建筑系的主任陳植教授住得很近,便總是上門拜訪、學習。 聊的多了,陳植覺得這孩子知識儲備足夠,求知欲也強,適合從事古建筑的教學工作,于是將他聘請到母校教授中國建筑史。 這個決定,徹底改寫了陳從周的人生。 ![]() 陳從周(右)與陳植 改走古建和園林之路后,陳從周還是把求學放在第一位。 《中國營造學社匯刊》那幾位創(chuàng)刊人,不僅是行業(yè)內(nèi)的大家和前輩,還算是他的「啟蒙老師」,陳從周一直和幾位先生保持著聯(lián)系。 他向年過八十的朱啟鈐先生行大禮拜師;能一字不漏的背出梁思成的每篇文章;遇到不懂的問題便向劉敦楨請教,雙方互通過幾百封書信…… 找最好的老師,弄懂每一個問題,遇事往根里挖,是陳從周當年苦心鉆研李清照,恰好借《洛陽名園記》和古建、園林結(jié)緣的原因,也是他恪守了一生的學問之道。 ![]() 陳從周(左)與梁思成 同時,有梁思成這樣的良師益友,又怎能不懂實地考察的道理。 教課之余,他只要有時間就帶著尺筆、相機,勘查蘇州的古建筑、古園林。有時看得入神了,天色漸晚,就隨便找個老房子過夜。 根據(jù)不完全統(tǒng)計,蘇州有代表性的園林,陳從周每個都進行了十幾次甚至幾十次的勘察,在實踐中,慢慢走進園林深處。 1956年,沉淀了許久的陳從周,終于將胸中的錦繡,匯聚成了近代第一本研究蘇州園林的著作——《蘇州園林》。 并且和難讀的學術(shù)性著作不同,陳從周不僅文風生動,還在每個園林、每個景觀的照片下,都配上一句宋詞,平添了幾番意境。 ![]() 陳從周《蘇州園林》 現(xiàn)代建筑的大師貝聿銘,因為這本書知道了陳從周,1978年第二次回國,還專門抽時間拜訪。 陳從周也盡地主之誼,帶貝聿銘逛老民居,游園林,聽昆曲,兩個興趣愛好相似的大師可謂相見恨晚。 后來貝聿銘在為《陳從周傳》寫序時,不僅稱他是“仁人君子,吾之摯友……恨相知晚也”。還用上了極高的贊譽:“陳從周先生,中國園林藝術(shù)之一代宗師。” ![]() 陳從周(右)與貝聿銘 ![]() 若只通園林,陳從周最多算學者,但絕對稱不得大師。 在他的人生之路上,如果說園林是盛開的花,那對其他學科的通悟,便是滋養(yǎng)著花的土地和根系。 ![]() 早在大學時,陳從周就師從多位名師。 他與詞學大家夏承燾修習詩詞,向哲學史家、大書法家王蘧常學習文史,跟隨胡山源學昆曲,師從徐昂學古文。 門門都通的陳從周,是名副其實的雜家。 大學畢業(yè)后,他更是一邊深入古建和園林,一邊在詩畫的道路上越走越遠…… 像是繪畫領(lǐng)域,他經(jīng)金石家方介堪的引薦,拜著名畫家張大千為師,是大風堂的入室弟子。 ![]() 陳從周(右)與張大千 有了詩詞、繪畫甚至是戲曲的底蘊,陳從周再看園林,看到的就不再園林本身,而是藏在其中的文人意境。 寫出的文章、教課的內(nèi)容,自然也在園林的基礎(chǔ)上,有了「超然物外」的境界。 同濟大學常務(wù)副校長伍江說:“他的課是說園,但大部分都不是在講園林,而是書畫,文化、戲曲、花鳥,詩文,一開始很不理解,最后才醒悟到他將文化糅在了一起?!?/span> 難怪葉圣陶總結(jié)他的園林之道是“熔哲、文、美術(shù)于一爐”。只有懂了他講的東西,才懂什么是園林。 ![]() 在他筆下,園林是詩。 陳從周出版的《說園》中,認為園林是「文人理想的物化」,不止是西方理論中的建筑本體和風景,還要將人的情感、哲學融入其中,最終結(jié)合人文的意境,以「詩畫入園」。 他曾用宋詞比喻蘇州的各個園林:網(wǎng)師園像晏幾道,清新不落俗套;留園如吳文英,七室樓臺,拆下不成片段;拙政園中部,空靈處如閑云野鶴去來無蹤,則姜夔之流。 總之,“學問之道,息息相通”,文學藝術(shù)的意境與文人建構(gòu)出的園林,終究是一個整體。 ![]() 米芾 《西園雅集圖》 園林又是曲。 他寫過一篇《園林美與昆曲美》的文章,認為園與曲亦不可分割,園境即曲境。 像湯顯祖《牡丹亭》中的「游園」「拾畫」,不僅是戲曲,而且是園林文學,教人怎樣領(lǐng)會中國園林的精神實質(zhì)。 所以無論是復(fù)活、興建還是再造一座「文人園」,都要“運文學繪畫音樂諸境,能以山水花木,池館亭臺組合出之,人臨其境,有詩有畫,各臻其妙”。 用他的話來說,中國園林應(yīng)當是“立體的畫、凝固的詩”。
陳從周不止記錄園林,還復(fù)活、保護和發(fā)揚了園林。 在蘇州,他主持修復(fù)了拙政園、網(wǎng)師園、留園等名園,讓她們恢復(fù)了明清時的原貌; 在揚州,他重建何園、片石山房,再現(xiàn)了「揚州以名園勝」的盛景; 在上海,他又主導(dǎo)了豫園東部修復(fù)工程,使其成為江南園林典范; 甚至在美國大都會博物館,他以網(wǎng)師園的「殿春簃(yí)」為藍本,設(shè)計了中國園林「明軒」,在西方引起了不小的轟動,連時任總統(tǒng)尼克松都多次到園中參觀。 ![]() 陳從周(右二)在豫園指導(dǎo)修復(fù)工作 老爺子在修復(fù)或者再建園林時,一直堅持著「修舊如舊」的原則,豫園的東部、如皋的水繪園,都在他的主持下恢復(fù)了曾經(jīng)的文化意境,也留住了古代士大夫隱逸的文化。 可惜時至今日,現(xiàn)代園林的設(shè)計者,或許是欠缺對中國園林與文化的理解,不再注重借景、框景、虛實對比等隱晦意象的呈現(xiàn),而是更傾向于直白、喧鬧的景觀設(shè)計,甚至濫用人工材料,失去了自然的肌理。 只有風景卻無文化,便成了一處背離自然與感知的「空殼」。 ![]() 在代表作《園林》中,陳從周曾有“園林之衰,始于人心之衰”的預(yù)言。 他認為,園林的再一次衰敗,或許是人心正在慢慢「凋零」。 所以在這個文人氣質(zhì)慢慢消弭的時代,再讀陳從周的著作,重新認識園林、走進園林,或許是留住中國文化,找回天人感知的方法。 就在園林深處,藏著我們樂山樂水的本心。
「誰最中國」首發(fā)《陳從周園林七書》,帶您走進中國園林,和古代文人的精神「深處」?? 編輯丨老九 圖片丨誰最中國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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