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年精品

意境散淡

墨法高妙

《安晚冊》為小品冊頁，仿若書冊一開一幅，方便小巧，放在案頭以供把玩欣賞。此冊是八大山人近70歲時在南昌所畫，屬晚年精品。

之一：引首

【釋文】安晚。少文凡所游履，圖之于室，此志也。甲戌夏至，退翁先生屬書，八大山人。

【鈐】黃竹園（白文方形?。┌舜笊饺耍ò孜姆叫斡。?/span>

引首的“安晚”二字閑適之極，相當(dāng)有詩意，其實是“安度晚年”的意思，取自南朝宗炳臥游的典故。相傳宗炳年輕時到處游玩，年紀大了不能出游，就把以前游歷的山川繪成圖畫張貼于四壁，營造出一片畫作之上的自然景觀。自題“安晚”，可見八大山人想在這里營造出一個圖畫中的精神世界。

之七：鳥石

【款】黃竹園畫八大山人

【鈐】黃竹園（白文方形?。?/span>

“安晚”之后依次是瓶、蘭、石、魚、鳥、荷，都是八大山人一生最愛的題材，但除了一些典型的白眼動物之外，還有一些動物已經(jīng)閉上了眼睛。八大山人的筆觸不再躁動，隨著暈染開來的墨色，是他放棄抵抗的姿態(tài)和圓融的心境，觀者也隨之溫柔平靜下來。之前作品中的凝重、洗練、朗潤、雄渾，到這里沒了形相。他畫得隨性、輕松，也有了安寧、收斂之意，與引首的“安晚”二字相得益彰。

之八：荷花

【花押】個相如吃

【鈐】在芙山房（白文方形?。?/span>

已臻化境

花鳥出奇

山水空寂

甲戌年，也就是八大山人創(chuàng)作《安晚冊》的這年，正是他由花鳥畫向山水畫轉(zhuǎn)變的一年。在本冊中，觀者能看到他已臻化境的花鳥畫作品，也能看到他向山水畫發(fā)起的挑戰(zhàn)。這兩種意愿交錯更替，合力使八大山人達到了自身藝術(shù)的高峰。

之二：瓶花

【花押】個相如吃

【鈐】八大山人（朱文無框屐形?。?/span>

第二開的瓷瓶上畫著大片裂紋，說明這是一只仿哥窯瓷器。明末以來，這種瓷器非常流行，常見入畫，但八大山人筆下的花瓶涂了些墨色，以表現(xiàn)上面的花紋，這使得他的花瓶與眾不同。不論是哥窯還是仿哥窯，講求的都是一個素字，而八大山人的花瓶卻有大片花紋。

黑色花紋的另一個作用是與插著的蘭花相呼應(yīng)。畫瓶里插蘭花，構(gòu)思不同尋常。一般來說，畫蘭花都是一叢，單枝折下插在花瓶里，實在是雅之大雅又俗之大俗，雅與俗之間天衣無縫，正是八大山人的特色。

之三：玉蘭

【款】 八大山人

【鈐】禊堂（白文長方形?。?/span>

第三開玉蘭花，典型的八大山人構(gòu)圖方式，枝條像軸條一樣將畫面分成三個部分，花朵偏于一角，花葉頂在畫幅上緣，兩者形成一道斜線的張力，使畫面均衡。左邊一朵花逆鋒入紙，抹筆轉(zhuǎn)折而后行筆右上一抹而出，豐腴而不失神采。

饒宗頤先生曾指出，八大山人花鳥畫的構(gòu)圖與其禪宗思想有關(guān)。偏重一隅、空出中心的構(gòu)圖正反映出禪宗臨濟、曹洞講求偏正辯證的思想。虛虛實實之中，畫面各個看似分散的要素渾然一體。

之九：貓

【題識】林公不二門，出入王與許。如公《法華》疏，象喻者籠虎。八大山人題。

【鈐】八大山人（朱文無框屐形?。?/span>

八大山人畫的貓基本都是腦袋大，身子小，弓著背，趴在地上，第九開也如此，它似乎在打盹。

貓同樣是流行的題材，但八大山人筆下的貓有時與虎很相似，形象之間隱約透出模糊的轉(zhuǎn)化之意。這種物象之間的轉(zhuǎn)變，也與禪宗的教義有關(guān)。不執(zhí)著于一個特定的物象，正是禪宗的境界。

之十四：巨石

【題識】聞君善吹笛，已是無蹤跡。乘舟上車去，一聽主與客。八大山人題。

【鈐】可得神仙（白文方形?。?/span>

第十四開描繪一塊巨石，頂天立地占據(jù)畫面左半邊，右邊地面長出一株無名的小植物，一大一小，一剛一柔，兩者之間呈現(xiàn)出強烈的對比。

畫面題詩顯示，人已經(jīng)走了，只剩下這塊巨石，很有些幽默的味道，也多少有一些孤獨。八大山人在石頭上嘗試了不同的皴法，濃淡層次達到三四層。

之十五：花

【花押】三月十九日

【款】八大山人

【鈐】個相如吃（白文方形印）

第十五開的花卉像芍藥。畫面左邊是花枝和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右邊是從畫外伸進來的一朵怒放的花，左右形成強烈的對比，暗喻轉(zhuǎn)化之意。花骨朵總是要開放的，花朵也總是要凋謝的，因此右邊的花朵正是左邊花苞的未來，而左邊的枝杈必將也是右邊花朵的未來，兩者始終處于不斷轉(zhuǎn)化之中，正是禪宗“無念為宗，無相為體”思想的體現(xiàn)。

之四：山水

【題識】向者約南登，往復(fù)宗公子。荊巫水一斛，已涉圖畫里。八大山人畫并題。

【鈐】八大山人（朱文無框屐形?。?/span>

如果說“安晚”喚起的是宗炳的隱喻，那么此冊中的兩開山水則更為直接地表達出了宗炳“臥游”的思想。創(chuàng)作山水畫的一個重要理由即思緒可以借助畫作飛到千里之外，實現(xiàn)精神的逍遙。

八大山人的山水畫深受倪瓚和董其昌的影響，構(gòu)圖簡略，畫面常常由前景的幾棵大樹和遠處的一座高山組成平遠之景，講究筆墨的肌理與質(zhì)感。

第四開筆墨淋漓奇古，用筆較為溫潤，線條婉轉(zhuǎn)隨和。幾棵大樹兩兩組合，樹干采用雙鉤披麻皴，枯木略施短橫以表現(xiàn)其老硬的質(zhì)感，出枝僅三兩枝，極為蒼古。山坡旁的幾塊石頭由側(cè)鋒入筆，一抹而過，極為灑脫隨性。

之二十二：山水

【題識】蓬萊水清淺。為退翁先生寫壬午一陽之日拾得。

【鈐】八大山人（朱文無框屐形?。⑹暗茫ò孜拈L方形?。?/span>

第二十二開則意境深遠，主要描繪三棵姿態(tài)不同的松樹，并將上方留白作為景中的云霧，畫中還有一小亭，亭中無人。此畫整體給人一種似夢非夢、虛無縹緲的感覺，八大山人想表達的并不是山水的夢幻虛無，而是世間萬物都在不停變幻之中，不存在絕對的景觀，真實的景象就如夢一樣不真實。

技法上，此開以枯墨渴筆為主，去繁取簡，呈現(xiàn)老筆紛披、意象萬千的特色。尤其與第四開相比，沒有變化多端的筆鋒，也沒有紛繁往復(fù)的用筆，而是以擁有內(nèi)斂之力的線條果斷爽快地勾寫樹石，毫不拖泥帶水，一氣呵成。

《安晚冊》堪稱八大山人畫藝的一次大展示，他所喜愛的主題全都包括在內(nèi)。八大一生，經(jīng)儒釋道洗禮，而得禪道，晚年大隱隱于市，成就其作品“愈簡愈遠，愈淡愈真。天空壑古，雪個精神”。盡管他同任何人一樣都免不了世俗之事，但他在畫中營造的絕對是一個超凡的世界。

之五：竹石

【款】八大山人

【鈐】個相如吃（白文方形?。?/span>

之六：鱖魚

【題識】左右此何水，名之曰曲河。更求淵注處，料得晚霞多。八大山人畫并題。

【鈐】八大山人（朱文無框屐形?。?、禊堂（白文長方形印）

之十：荷花小鳥

【花押】個相如吃

【鈐】在芙（白文長方形?。?/span>

之十一：葡萄

【花押】個相如吃

【鈐】蒍艾（朱文長方形?。?/span>

之十二：瓜鼠

【款】黃竹園畫八大山人

【鈐】可得神仙（白文方形?。?/span>

之十三：小魚

【題識】到此偏憐憔悴人，緣何花下兩三旬。定昆明在魚兒放，木芍藥開金馬春。八大山人畫并題。

【鈐】八大山人（朱文無框屐形印）

之十六：芙蓉

【花押】個相如吃

【鈐】忝鷗茲（朱文長方形?。?/span>

之十七：水仙

【款】拾得

【鈐】何園（朱文方形印）

之十八：雙禽

【花押】個相如吃

【鈐】蒍艾（朱文長方形?。?/span>

之十九：水仙

【花押】個相如吃

【鈐】八大山人（朱文無框屐形?。?/span>

之二十：書法

甲戌夏五月六日以至既望，為退翁先生抹此十六幅笥中，翊日示之，被人竊去荷花一幅，笥中之物，何處去也。比之晉人問旨于樂廣水鏡，廣直以麈尾柄確幾曰：“至不？”客曰：“至?！薄叭糁?，那得去也?！睍礁呙饕恍?。八大山人。裝已計二十二副與之，六月廿日八大山人記。

【鈐】在芙山房（白文方形?。舜笊饺耍ò孜姆叫斡。?、八大山人（朱文無框屐形?。?/span>

【鑒藏印】武林袁氏春圃珍藏印泥門寶秘

之二十一：鵪鶉

【題識】竟作一日談，胸懷若雄雌。黃金并白日，都負五坊兒。甲戌重陽八大山人畫并題。

【鈐】八大山人（朱文無框屐形?。?/spa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