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不相關(guān)的推測

29  我對自己說，我在干什么

路上來來往往的人很多，這是舊城區(qū)，臨街的店鋪全都懶洋洋的樣子，不慌不忙地等待著它們的上帝降臨。我感覺，每三秒鐘，就會和一個或者幾個人失之交臂，他們，我一個人也不認(rèn)識，我對于那些人，也一樣。所有的人都行色匆匆，他們都在向前走，誰也看不到他們要去干什么，更不用說，每一個人在走完腳下的這段路之后，要做什么事，或者，他們并不要做什么，回，或者去，他們只是在做著回和去的行為?；睾腿サ囊饬x，與一個地方有關(guān)系，出發(fā)地是他們回的地方，與出發(fā)地相對的是去的地方，可這兩個地方，在每一個人的心里，或者說，這兩個地方對于不同年代的人，具有的意義能一樣嗎？不想回家的人多的是，可他們也一樣要回家，不想去的人，走在去的路上，也叫去，與想著去，很高興地去，是不同的去。我在想，在我看到的那些人里，有沒有與我一樣的，正在去做一件事，相親的事?？晌铱床怀鰜?，他們真的也和我一樣，這一會，走向某一個約好的地方，他們是什么樣的心情，我好像，沒有什么特別的感覺，就像打算好要買一樣?xùn)|西一樣，甚至只是從家里出來，隨便走一走，連去哪兒都不知道。這樣的感覺是不是很奇怪，為什么會這樣，或者說，應(yīng)該是什么樣。我想這件事，從古至今，對于相親的男女應(yīng)該是一樣的，當(dāng)然，這種一樣，包括著每一個人各自的感覺有不同。那一樣的感覺，不應(yīng)該是去買一件打算好的什么東西那樣的感覺，不管對那件東西有多么喜歡。除了對一件東西因為它有用而需要的感覺，這應(yīng)該是具有理性思維的意義，喜歡則屬于情感性的。這樣的情感性感覺，和男女之間的愛慕不是一回事，那么，男女間的愛慕應(yīng)該是什么樣的，我怎么到了現(xiàn)在，還沒有這方面的體驗，大學(xué)里，和一些男同學(xué)一起吃過飯，一起去逛街，一起去游玩，也知道他們的意思，我也不是沒有感覺，但那樣的感覺，就像和一個人約好去打一場球，或者一起去看一次畫展一樣，除了與人有約，還有的就是對打球和繪畫的偏好。和那些男生在一樣，我沒有男女之間的癡迷感覺，沒有那樣的體驗。男女之間的情感到底什么樣？從哪兒生出那樣的感覺？都說生命體驗，生命的體驗是不是就是男女之間那種感覺的產(chǎn)生和存在。應(yīng)該說，這樣的情感體驗不是單方面的事，過去，在我的經(jīng)歷中出現(xiàn)的那些男生，都沒有讓我有這樣的體驗，包括那個把我當(dāng)功課做了幾年的男生，我媽的眼光，也沒有讓我動情，看來，這樣的生命體驗與我還沒有緣分，或者，我天生缺乏這方面的本能，我的這一情感腺，就像一塊海綿，任你怎么按壓，除了軟棉的反應(yīng)，一松手，它就平靜如初。尤其，中學(xué)里那個男生，我仔細(xì)檢查一下自己，竟然發(fā)現(xiàn)，心里對他有一種厭惡。今天的這個人，不知道如何，也就是說，能不能讓我有一種特別的感覺，如果女人的情感體驗需要一個有緣分的男人點燃，那么，我就只能等待，就是說，那不是我想有就有的，可這樣的想法對嗎？真的是這樣嗎？我但愿不是這樣，別人的經(jīng)驗，只能是別人的，我倒希望我也有她們的幸運。感情的在我看來，勉強(qiáng)不來，也許還不到時候，我只能這樣安慰自己了。

我知道這是要去做什么，去見一個我不認(rèn)識的人，這叫相親，不管你怎么形容它，它就是相親。我正在做這件事，可我感覺是在替我媽做事，或者說，替一種習(xí)俗做這件事，我是這件事情的程式中的一個角色，導(dǎo)演是我媽，但還有比她更大更高級的導(dǎo)演。我是依照安排，服從于一種古今的力量在行事。我為什么會有這樣的感覺，為什么這樣想。

他什么樣？我看著來來往往的那些男人，每一個人都像他，但又都不像。我這樣想著，一會覺得那些男人一個個都愚蠢又難看，一會又覺得他們一個個那么英俊又可愛。我把可愛與愚蠢在那些人身上轉(zhuǎn)來轉(zhuǎn)去，所有的男人，都轉(zhuǎn)得虛幻起來，他們一個個都那么的不真實。我今天要去見的那個男人，先被我給虛幻不真了。再接著往前走，我變得模糊起來，我這要去哪，去干什么事。

2025-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