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都知道大人物和小人物是什么意思。

小人物自不必說，公司職員、單位員工、小生意攤販、快遞員、清潔工、家政工、護林員、編外人員、老師、醫(yī)生、廚師、工人、農夫、飼養(yǎng)員??我們生活中接觸最多的人。

大人物與我們有一定的距離，多數時候我們只能在新聞、視頻中看到，如果在現實中，我們會不由自主地將其視為人生中的重大事件。“霉霉”是美國歌壇的大人物；柏拉圖、亞里士多德、康德、維特根斯坦是哲學史上的大人物；羅素不單作為哲學家、數學家，更是作為發(fā)現了拉馬努金和維特根斯坦的伯樂而成為大人物；商界的大人物在中國是馬云、劉強東、任正非，在美國是馬斯克、山姆·阿爾特曼、拉里·佩奇、蒂姆·庫克、杰夫·貝索斯、黃仁勛這些人。

不過上面這些人僅僅算是有限的大人物，真正的大人物只能是掌握權力的人，是拜登、川普、奧拉夫·朔爾茨、里希·蘇納克，是村長、縣長、市長、省長、總統這樣的人。換句話說，政治中人才可能成為真正的大人物，他們通過權力運籌帷幄、縱橫捭闔，獲得更大的權力，或者被迫掩飾對更大權力的渴望，被迫假裝不想超出被設定的限制。拉布呂耶爾所說的大人物或許是這樣的人。

“如果我把兩種社會地位最對立的人，我的意思是指大人物和老百姓進行比較的話，我覺得后者滿足于生活的必需品而前者雖有多余之物還嫌不夠。老百姓不會做任何壞事，而大人物不愿做任何好事卻善于干大壞事。老百姓只是通過有用的事情來教育自己、鍛煉自己，而大人物則要把有害的東西加入其中。老百姓身上表現得粗魯但坦率，而大人物在彬彬有禮的外表下掩蓋著狡猾和腐敗的毒汁。老百姓才氣不足而大人物沒有靈魂。老百姓心地善良但其貌不揚，而大人物則只有外貌而且是純粹的表面光鮮。需要選擇嗎？我毫不猶豫：我要做老百姓?！?/span>

我們有兩種選擇：一是拉布呂耶爾的選擇，做老百姓。因為我們更看重靈魂、坦率、做對事這樣的東西。老人們常說XXX良心被狗吃了，意思是如此這般就不配做人。第二種選擇毫無疑問與我們在現實生活中的體驗有關，權力無所不能，在權力面前我們唯唯諾諾、謹小慎微。在一個公司中，總裁就是至高無上的存在，我們都害怕那句“能干就干，不能干滾蛋”降臨到自己頭上，因此任由工作時間從20點延長到22點。在一個政府部門，任何一個柜臺都代表著某方面、某時段的權力，他們按時上下班，但16點就不再接待新客戶了。無疑，這時候我們不想做老百姓。

這兩種選擇似乎就是權力與靈魂的較量，這種較量很多時候都不能“毫不猶豫”地做出。某種科學主義將人們的道德用金錢來衡量，道德底線，對于一個一輩子務農的農民可能是10萬塊錢（為了這10萬塊錢，他什么都肯干，因為醫(yī)院說，不交錢，就沒法給他的老婆動手術），對一個市民可能是50萬，對一個教授可能是300萬，一個公司總裁或律師可能是1000萬。在這個底線之上，人們看中的是靈魂、德性，一旦超過這個底線，靈魂之類的東西就可以先放下，吃飯要緊，保命要緊，掙錢要緊，如此等等。這是一個冷冰冰卻似乎有些道理的現實，我們擁有道德完全是因為還沒有觸及底線。就是說，我們不是不想成為大人物，不想擁有權力，如果有機會，有的人會比另外的人更狠地將小人物踩在腳下。

但為什么說人性亙古不變？因為所有屬人的問題，無論大人物還是小人物都逃脫不了。

“在宮廷里，在城市中，有同樣的酷愛，有同樣的弱點，同樣的卑劣，同樣的心情沮喪，同樣的發(fā)生在家庭中和親戚之間的爭吵，同樣的妒忌，同樣的反感。到處有媳婦與婆婆、丈夫與妻子之間，離婚、破裂以及不牢靠的和好如初；到處都有生氣、發(fā)怒、偏袒、關系以及所謂的講壞話。你以敏銳的目光可以毫不費勁地看到這座小城，看到圣德尼路，仿佛置身于V*或者F*，在這里人們覺得彼此仇恨得更加自豪和更為高尚，也許也更有尊嚴，人們更加巧妙和更加狡黠地互相殘害；憤怒的話語更有說服力，互相的謾罵更有禮貌，用詞也更為優(yōu)雅，人們在這里絲毫不會破壞語言的純正；傷害的只是人或者他們的名譽；這里惡行的一切外表看起來堂皇，而其實質，還是跟最墮落的社會層級里發(fā)生的惡行一模一樣；其中存在著所有的卑劣，所有的缺陷和所有的可恥。這些或者由于他們的出身，或者由于他們的得寵，或者由于他們的爵位而如此高貴的人士；這些如此有本領，如此靈巧的人；這些如此有教養(yǎng)，如此有才華的女子，所有的人全都蔑視民眾，可他們就是民眾。”

大人物蔑視小人物，其實他們與小人物的共同點遠遠多于不同點。當權力在手的時候，他們偽裝成謙和、博學、文質彬彬的樣子，對待大眾唯恐笑得不夠真誠，對待丑聞唯恐被人以為懺悔得不夠深刻，但對待下屬嚴辭厲行，對待政敵無所不用其極；一旦卸下權力的外衣，他們比小人物更加小人物，開始痛罵權力的濫用和導致的不公，開始思考嚴肅的公平和正義問題。

我們作為小人物，暗地里渴望成為大人物，明面上痛罵大人物。因為我們武器不多，畫餅充饑和鴟鸮弄舌讓我們聊以自慰，以為其實沒那么糟；還因為并不是我們看重靈魂，而是我們僅剩下了靈魂。

幸虧剩下的是靈魂，否則我們會倍感沮喪，會以為和大人物相比一錢不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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