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遂（前排右一）一家合影，后排右二為何康。

何遂夫婦

潛伏國民黨內(nèi)部的情報官吳石（中）與家人合影。

這是一個龐大的革命家庭，家族幾代人都在為民族的解放和崛起而奮斗。在他們革命的背后，是恢宏壯闊、艱苦卓絕的中華民族振興事業(yè)。從辛亥革命元老之一、何康的父親何遂開始，無論是推翻腐朽的清王朝，還是反對國民黨消極抗日，到積極加入中國共產(chǎn)黨，投身抗日戰(zhàn)爭和解放戰(zhàn)爭，再到新中國的成立與發(fā)展，都有這個家族活躍的身影。在何老家中，海南日報記者傾聽這位世紀老人講述了一個家族的革命故事，其間有許多淹沒在歷史長河中的動人細節(jié)。

11月6日———7日，初冬北京，原農(nóng)業(yè)部長何康家。房中很溫暖，老人的房里擺滿了書架，書架上擺放著很多不同時期的相片，黑白的、彩色的，點點滴滴記錄著何遂家族的精彩歷史。

“幸好，我們家族的人都愛拍相片，所以，記錄下了很多珍貴的瞬間，以及寶貴的歷史資料?！焙卫细嬖V記者，從他父親何遂開始，何氏家族便是一個革命的家族。雖然父親是國民黨，但卻支持共產(chǎn)黨的抗日事業(yè)和解放事業(yè)，明里暗里都幫助共產(chǎn)黨做了許多工作；何遂有4個子女，都是地下黨員，為中華民族的解放事業(yè)也貢獻甚偉。

“我從小跟著父親，對父親的革命經(jīng)歷很了解?！焙慰嫡f。

何遂毀家紓難豪氣干云

何遂是何康的父親，字敘甫，1888年生于福建福州。他一生積極革命，為民族的解放與強大而奔走，生平經(jīng)歷無數(shù)刀光劍影，故事頗富傳奇色彩。

作為一位革命者，何遂積極參與了推翻清政府，起兵反對袁世凱復辟，建立民國，是辛亥革命元老；后又參與推翻國民黨反動政權，積極抗日，建立新中國，參與了兩次改朝換代。

何老津津樂道向記者講述父親革命事跡的有三件：一件是發(fā)起成立同盟會廣西支部；一件是率北洋軍部分官兵起義；還有一件“毀家紓難”。這三件事，何老今天講來仍是步步驚心，這里既有職業(yè)軍人的英勇氣魄，也有愛國愛民的赤子之心，還有豪氣干云的俠者之風。

1910年，何遂和20多位志同道合的生死至交決定組成同盟會廣西支部，耿毅任支部長，何遂任參議，還用中國傳統(tǒng)的歃血為盟的儀式，接納新會員宣誓。“結(jié)果，入會的人很多，一天有好多個。后來，耿毅因為是支部長，手上一天要戳好幾針，沒多久手背就紅腫起來?！焙卫闲φf，因為擔心手總是紅腫著會被人發(fā)現(xiàn)，就將歃血為盟改成了集體宣誓的辦法接納新會員。

何遂另一件頗為悲壯又極傳奇的故事就是，1911年9月，武昌起義爆發(fā)前夕，清廷的統(tǒng)治已是風雨飄搖，處處風聲鶴唳。當時，何遂在北洋軍第六鎮(zhèn)統(tǒng)制吳祿貞麾下任參謀，吳也計劃同時起義，但卻在石家莊火車站被刺殺。何遂就住在吳的隔壁，聽見槍聲后沖出去，慌亂中拿了把短劍沖出去，發(fā)現(xiàn)吳的人頭已經(jīng)不見了。悲憤之極的何遂代吳祿貞率領第六鎮(zhèn)部分官兵宣布起義，他還抱著失去人頭的吳祿貞尸體趕到山西娘子關，要求閻錫山厚葬。

“父親雖是軍人，但他的字畫也是雙絕?！焙卫蠈⒓抑姓洳氐暮嗡斓淖之嬛更c給記者看，果然何遂的水墨畫隨心所欲，佻達不拘，筆下山水大開大合，情致盎然，顯示出深厚的藝術修養(yǎng)。如今，孫中山紀念碑右側(cè)“和平、奮斗、救中國”7個大字，就是何遂手書，寫這大字時，何康正好在父親身邊?！爱敃r沒有大的毛筆，衛(wèi)兵就把宣紙鋪在辦公室地板上，父親用掃帚醮墨，寫下這7個氣勢雄偉的大字?！?/p>

1935年，何遂和另一位福建名畫家李云仙賣畫賑災救國，在當時的首都南京聯(lián)合舉辦了一場“李云仙何敘甫兩先生國畫展覽會”；1939年，何遂“毀家紓難”，號召抗戰(zhàn)，賣掉自己所有房產(chǎn)，捐款給國家，并在香港辦個人畫展為抗戰(zhàn)籌款。當時移居香港的上海大亨杜月笙還以五萬美元買下一張畫，支援祖國抗戰(zhàn)。

解放后，何老到海南儋州工作，何遂也常前往儋州看望兒子，對海南頗為喜愛。1963年，何遂在《春節(jié)歡聚》中寫道：“去春那大欣佳節(jié)，今夕京都慶好年?！?/p>

四個孩子全是地下黨

“父親是國民黨，但對子女的不同政見很寬容。他不僅不反對我們加入共產(chǎn)黨，還親自把孩子托付給共產(chǎn)黨的領導人?！焙卫细嬖V記者，雖然父親是國民黨，但五個孩子中，有四個都是共產(chǎn)黨員，還利用何遂在國民黨的特殊地位，從事地下黨工作，獲取了大量國民黨的秘密情報。

何老送記者《何遂遺蹤》一書，書上詳細記載了何遂及其子女的革命經(jīng)歷。1937年抗日戰(zhàn)爭爆發(fā)后，堅持抗日的何遂便親自將自己年輕的子女托付給周恩來，董必武、葉劍英等中共領導，赴延安參加革命。他以這種方式，表明了自己下半生跟隨共產(chǎn)黨，反對國民黨，堅持抗日的決心。

對小兒子何康，何遂卻舍不得放走。1939年，深受革命影響的何康也要求去延安學習，何遂便對周恩來說：“我有兩個兒子去延安了，老三再走，我也呆不下去了?！焙慰惦m沒去延安，但周恩來卻把何康找到八路軍辦事處談話，這使何康成了一名地下黨員，并任重慶南開中學地下黨支部書記，時年僅16歲。

“因此，我得以長期留在父親身邊，成為黨安排在國民黨身邊最親近的地下黨員。”何康說，也就是這個身份，使他完成了黨交給他的很困難的任務。

何康的妹妹何嘉也是共產(chǎn)黨員，黨組織還多次安排她利用父女的特殊關系，協(xié)助何遂工作，為黨獲取情報、為國共合作奔走，為解放戰(zhàn)爭的勝利爭取并策反國民黨高級將領。

何嘉在一篇文章中回憶，1949年，她作為一名地下黨員，和父親何遂共同工作。在這一年里，父女倆人三次會見白崇禧，拜會李宗仁，勸他們和談息兵，避免生靈涂炭。“這是很奇妙的關系，既是父女，又是為完成一個共同任務而努力工作的同生死的戰(zhàn)友?！?/p>

策反“臺灣國防部參謀次長”吳石

“這是吳石伯伯和他夫人王碧奎的相片，他夫婦的墓地和我父母的墓地比肩相鄰?！彪m是88歲的老人了，談起吳石，何老仍尊敬地稱其為“伯伯”。而吳石夫婦的墓地也是在1994年，由何康主持葬在北京福田墓地，與何遂夫婦墓地緊鄰。

相片上，吳石儒雅睿智，夫人年輕端莊，其子吳健成尚幼小?！皡遣透赣H是生死之交，他是受父親影響并通過父親和共產(chǎn)黨建立直接關系，在黨的領導下，積極投身人民解放和國家統(tǒng)一大業(yè)，最終壯烈犧牲的。這也是我黨歷史上的一個英雄傳奇?！?/p>

吳石是我黨打入國民黨內(nèi)部的最高情報官，被毛澤東稱為“密使一號”。1950年6月10日，被捕前任國民黨政府國防部中將參謀次長的吳石在臺灣遇害，他潛伏在蔣介石身邊的共產(chǎn)黨身份這時才被揭密出來。何老給了記者一篇他口述的回憶錄《從大陸戰(zhàn)斗到臺灣———緬懷吳石伯伯》，在文中，何老說，吳石的愛國思想、民族意識都非常強烈，對日軍侵華深惡痛絕，在桂南戰(zhàn)役上承擔了大量運籌協(xié)調(diào)的幕僚任務?！笆諒屠鲫P時，吳石白天不離地圖，晚上不離電話，不眠不休，取得了國民黨抗戰(zhàn)以來的首次勝利，由于他出色準確的戰(zhàn)場判斷，1940年，桂南會戰(zhàn)也取得了勝利。”

但漸漸地，吳石對國民黨的不抵抗政策和腐敗越來越失望，并在何遂的影響下，開始與共產(chǎn)黨密切接觸?！?947年4月，我、父親、吳石，還有中共華東局書記劉曉等人在上海錦江飯店會見，吳石正式加入共產(chǎn)黨。”何老說，此后，吳石以何家為中轉(zhuǎn)站，經(jīng)常在往返于上海和福建，為黨送來許多重要情報。

解放前夕，吳石飛往臺灣，與共產(chǎn)黨漸漸失去聯(lián)系。1949年8月，何嘉受命與父親何遂一道前往臺北，并與早在那里潛伏工作的何世平會合，取得與吳石的聯(lián)系，在何遂的影響下，吳石同意繼續(xù)為共產(chǎn)黨工作，直至被蔣介石殺害。

其后，吳石家人在整理遺物時，發(fā)現(xiàn)他在獄中秘密寫于畫冊背面的絕筆書，留有一絕筆詩，其中寫道：“憑將一掬丹心在，泉下差堪對我翁?！北磉_的不僅是他對黨和國家對民族的一片赤子之心，也是何遂革命家族的真實寫照。（記者 范南虹 通訊員 林紅生 謝藝嬪 照片由范南虹 翻拍）